清輝玉臂寒

第259章:際會(3)

容映送給璉兒的,是一匹半大的小馬,個子比璉兒高不到那里去,新月一看到那匹小馬,就放下心來了,就這個小馬,珀兒那個還在襁褓中的小孩子,估計…估計是騎不了,可是已經六歲的璉兒,騎著還是綽綽有余的。

璉兒早已經迫不及待,剛剛進了校場,就跑著了起來,跑到了就栓在一邊的小馬面前。

新月身子重了,只能慢慢的走,而容映也一改走路帶風的性子,跟在新月的身邊,校場的地面每日都用硬石壓過,然后潑灑上水,這樣地面才能僵硬適合跑馬,還不會因為跑馬而帶起灰塵。

新月順著一邊的石頭路,中間有些縫隙,容映將新月頻頻止步,干脆伸手,扶著新月,慢慢的往里走去。

校場中,有訓馬官在訓馬,新月一眼就看到自己的馬“三舟”,正在校場上奔跑,新月心中高興,吹了個響聲,三舟一眼就看到了新月,訓馬官也調轉了韁繩,往這邊跑過來。

“母后,這是您的馬嗎?真的好威風啊”璉兒正對自己的小馬愛不釋手,但是看到三舟,立刻就對他的那匹小馬,失去了興致,沖著新月跑了過來。

“恩,這是三舟,是我父親在我六歲的時候送我的。”三舟也停在了離新月三米遠的地方,新月接過韁繩,拍了拍三舟的鼻尖,剛剛跑了一圈的三舟,不住的喘著粗氣,這會正低著頭,貼著新月的鼻尖親昵。

璉兒伸著手,想要摸一摸三舟,可是連它的鼻尖都摸不到,璉兒有些著急,容映伸手想要抱他,可是新月打了個響指,三舟就把頭低下,正好夠璉兒摸到。

璉兒摸著三舟身上,略顯扎手的皮毛,小嘴都快咧到耳后去了,一口白牙,別提多開心了“母后,您,您能帶著兒臣騎一騎這匹馬嗎?”

新月搖了搖頭“若是母后還沒有身孕的時候,還可以帶你在場中轉一圈,可是現在不行了。你讓訓馬官帶你跑一圈吧,記住,只準跑一圈。”

“好哎”說著,璉兒伸出手,讓訓馬官把他抱上馬,訓馬官還是很有經驗的,兩個人先是慢慢的起步,最后在璉兒的要求下,訓馬官也適當的加快了速度,校場四四方方的,并不小,跑上一圈,怕是要半盞茶的功夫。

新月跟著璉兒,慢慢的向前走著,但是走了幾步,卻見容映并沒有跟過來,而是奚兒伸手扶著她。

新月回頭,看著容映正站在原地,看向遠方。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容映看過去的方向,只見容映看過去的方向,正有一個紅衣女子,騎在一匹棕若琥珀色的馬上,遠遠地,新月就看出來,那正是剛剛進宮的沐婉婉,沐美人。

新月看著沐婉婉的樣子,一身紅色的騎裝,袖中帶著攀膊,衣飾隨風,飄在空中,潔白的面容中,帶著粉粉的紅色,是騎了馬之后,熱了的樣子。

奚兒對新月說道“早上,沐美人剛剛進宮后,就找奴婢問了這宮中的跑馬場在什么地方,奴婢就告訴了她這個地方,沒想到,她這才進宮第一日,還沒有休息過來,就來跑馬了,真是不懂規矩。”

新月聽了以后,勾唇笑道“倒也不是懂不懂規矩的事。她可是沐王府的人,規矩自然是沒有課指摘的。”

“那娘娘在看什么?”奚兒見新月還是目不轉睛的看著沐婉婉,覺得有些好奇。

新月示意奚兒去看容映,奚兒看過去,看到了正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的看著正在騎馬的沐婉婉的容映,道“娘娘,這沐美人看著挺好,沒想到,是這么狐媚…”

新月拉住要去訓斥沐婉婉的奚兒,道“奚兒,沒事的。早晚的事,早晚。”

“娘娘,這沐美人剛來第一日,就這樣的不安分,您…”奚兒見新月的手收緊,就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站在了新月的身后“娘娘,您還好吧?”

新月點頭,還笑了笑“若是有人能夠吸引的走容映對我的注意,我真的是,巴不得呢,走吧,我們看過璉兒的小馬,就回去吧,今晚啊,咱們可以睡個好覺了。”

奚兒見新月腳步輕快,好似真的并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心中雖然忐忑,但還是繼續跟在新月的身后,去看那匹血珀色的小馬。

這匹小馬,如今還不滿周歲,剛剛斷奶,還有些瘦弱,但是腿已經很長了,而且毛色已經呈現油亮的血珀色,這顏色,真的少見,新月一看到這匹馬,突然想到了梁渭的馬“追風”,那匹馬,也是這樣的顏色,只是它死在了錦城,新月伸手,摸了摸那匹正低頭吃草的小馬,璉兒也跟著三舟跑了過來,看見新月很喜歡這匹小馬,就跑了過來“母后,母后,這是兒臣的小馬,兒臣準備給它起名為“追風”,兒臣喜歡它可以跑得像風一樣快。”

“追風?”新月一聽到這個名字,皺了皺眉,雖然笑了起來“好名字,好名字。”

“是嗎?母后也覺得是個好名字吧”璉兒很是得意,伸手摸著自己的小馬,圍著自己的小馬轉。

“追風啊,追風,你可要好好地長大,跟另外一匹追風一樣,帶著你的主人乘風破浪,遇難成祥。”說著,新月又用力的摸了摸追風的耳朵,這馬好似很喜歡這樣的撫摸,昂著頭想要貼一貼新月的脖子,卻被一邊的三舟用嘶聲警告。

璉兒走到三舟的身邊,學著新月的姿勢,打了個響指,三舟聽懂命令,低下了頭,璉兒一邊摸著三舟,一邊說道“三舟啊,那是我的馬兒,我看你這馬圈里,最威武的馬,肯定是這里的老大,我的追風,最拜托你照顧了,你以后就是追風的叔叔了,照顧追風,全靠你了。”

新月看著璉兒一板一眼的教導這三舟,三舟還用嘶聲回應,實在是沒忍住的笑了起來“你這雖然不是雞同鴨講,但人說的話,馬兒怎么都能聽得懂呢?”

“母后,兒子聽訓馬官說,馬兒都是有靈性的,它一定能聽得懂兒子的話,是不是啊,三舟?”說著,璉兒學著新月的手,拍了拍三舟的脖子,三舟很是享受的揚了頭,輕柔的貼了貼璉兒的臉。

新月點點頭“好,好。”

“你們在聊什么?”容映走了過來,看著笑的甚是開心的母子二人,好奇的問。

璉兒自然沒有看到容映看著沐婉婉出神的一幕,看見容映過來,立刻興高采烈的對容映說道“父皇,我給這匹小馬取名為追風,您覺得好不好啊?”

“追風?”容映看了看眼前的小馬,又看了一眼新月,然后點了點頭“可以,追風是個好名字。”

“恩,母后也說這是個好名字呢。追風,追風,你現在,就是本殿下的馬了。”璉兒讓訓馬官把他抱上馬,他非得要騎一騎這匹還帶著奶味的小馬。

新月見他高興,也就由著他了,這是,沐婉婉也被新月派人叫了過來。

沐婉婉騎馬而來,迎著光,發絲都好似鍍了一層金色,下馬的時候,看向新月的眼神里,雖然有些不自然,但又看了一眼容映,還是大著膽子,走上前來“給陛下,娘娘請安。”

容映看了新月一眼,他看見跟在沐婉婉后面的,是新月的侍女,他怎么都沒想到,新月會主動把人叫過來。

“起來吧”新月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近不遠的熱情,臉上的笑,照比剛才,淺顯了不少,繼續開口道“沐美人在宮中,一切可還適應?”

“是,娘娘賜居的雙雪閣,又大又舒適,讓娘娘費心了。”沐婉婉畢竟還年輕,她有些不敢直視新月的眼睛。

新月繼續笑著,說道“哪里的話,你是這此進宮的妃嬪中,身份最高,名位也是最高的,自然要住在好的地方。雙雪閣離陛下的乾殿很近,若是走北邊的承橋,比坤殿還要近一些呢。”

“是,是嗎?妾,妾身不知呢。”沐婉婉看不出新月的情緒,但在心里就判斷她反正不是很高興就對了。

可是沐婉婉判斷錯了,真的不高興的,是站在一邊,一語不發的容映才對,他就好似呆住了一樣,一瞬不瞬的看著新月,沐婉婉也察覺到了容映的反常,想問,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新月側目,看向容映,道“陛下以為呢?”

容映沒有說話,新月倒也不覺得尷尬,依舊對沐婉婉說道“沐美人,以后熟悉了宮中的路線,你就知道了。天色不早了,本宮有些累了,就帶著璉兒回去了,你剛進宮,就多陪陪陛下吧,想來陛下也想要你陪著。”

沐婉婉又惶恐又緊張的目送新月走遠,她就這么走了?沐婉婉一時緩不過來,抬頭看向陛下時,卻在陛下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痛色“陛,陛下,您還好吧?”

容映側身,避開了沐婉婉伸過來的手,他仍然在看著新月的背影,最后新月和璉兒,手牽著手,消失在校場上后,容映才好似自言自語的說道“她真的,一次頭都沒有回。”

“陛下,再說娘娘嗎?”沐婉婉有種自己在明知故問的感覺,但是她就是想要問出口。

此時的容映,已經反應過來了,他回眸,眼中的霧氣,再次聚攏了起來,他冷冷的看著沐婉婉,說道“這校場,是設立來給宮中禁衛軍,和皇族子弟用來訓練和跑馬的地方,你一介宮嬪,剛剛進宮,就騎馬在校場中招搖,居心為何啊?”

“陛,陛下,妾身,妾身知錯。只是妾身初來宮中,有些憋悶,想著早上聽娘娘身邊的奚姑姑說起,這里有個校場,可以跑馬散心,所,所以妾身才在午飯后,來這里轉一轉的,而且,妾身來之前,已經打聽過,此時禁衛軍并不在此處訓練,妾身才來的啊。”

“原來是在宮中憋悶啊。”容映的語氣有些緩和,沐婉婉一時慌了,自己的一番應對之詞,也顯得有些急促,但好在容映,也接受了她的說法,但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沐婉婉一時之間,如墜地獄。

只聽容映依舊是那緩和的語氣,慢慢的說道“既然沐郡主覺得宮中憋悶,想來,沐王府也一定是比皇宮還要大和華麗。這樣吧,朕就送你回去,不然常常的憋悶,怕是對身體不好。你可是沐王爺最疼愛的孩子,若是在這宮里,憋出什么病來,朕也不好交代。來人,送沐郡主出宮回滇州去,同時,也撤了她沐美人的封號吧,這美人,還是要嫁人的。”說著,容映抬步就往前走。

沐婉婉想要跪在地上,求容映不要對自己這么絕情,可是她拉不下這個架子,只是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眼淚都來不及哭,就被容映身邊的侍從給請了出去。

新月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剛剛沐浴完,皺了皺眉,因為太吃驚,擦頭發的手,都頓了頓“怎么回事?”

“說是沐美…沐郡主跟陛下說自己在宮中憋悶,所以想跑馬散心,陛下說既然在宮里憋悶,就回到沐王府去吧,陛下,陛下憐惜她憋悶壞了身子”說著,說著,就算是奚兒都沒忍住的笑了起來“娘娘,這陛下,還真是,會,會收拾人啊。”

“哎”新月嘆了一口氣,她雖然也覺得這是件可笑的事情,但是,這對于那個聰明又驕傲的沐郡主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了。

就在這時,新月聽到門外有哭喊的聲音“放我進去,我要見娘娘,娘娘,皇后娘娘…”

新月跟奚兒使了個眼色,奚兒立刻從衣架上,取下外袍給新月穿上,隨后走出了殿門,把激動的沐婉婉,請了進來,沐婉婉一進來就往新月的榻前撲,好在她還算是有分寸,只是跪在了離新月只有一步遠的地方。

她剛才沒有放得下自尊求陛下,可是皇后娘娘看上去,好像是個好說話又溫和的人,應該,應該可以為自己做主吧,她要是被趕回滇州,雖然父王母妃并不會怎么樣,可是自己以后的人生,不就全毀了嗎?

想到這里,沐婉婉眼淚也流了下來,一雙大眼睛中,盡是慌張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