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后半輩子所依靠的唯有兒子,她可不希望為了個鐘靈玉,跟兒子之間產生隔閡。這也是她不敢采取強硬手段直接給兒子退親的原因。要是鐘靈玉病好后容貌沒受太大影響,她豈不要吃兒子的埋怨么?
“可鐘靈玉呆在家里養病,青兒怎么能見得到她呢?”葉夫人緩緩坐下,蹙眉道。
青年男女之間想要見面,唯有通過參加宴會。可鐘靈玉病著,又在熱孝中,哪能參加宴會呢?
高氏既出了那個主意,自是打聽清楚了的,當即道:“這不是馬上要采制雨前茶了嗎?鐘靈玉雖說身上的疹子還沒好全,卻也沒有大礙了。這雨前茶跟明前茶同樣重要,她必會親自去山上看一看的。到時候,讓少爺在路上與她偶遇,想辦法讓她露出臉來,豈不就成了?”
她提這建議,自是有考量的。那鐘靈玉既病了一場,氣色定然不會好;再加上臉上出了疹子沒好全,必然會留些瘢痕,相比起以前來,容貌起碼要加個對折。葉曉青是那么愛美的一個人,印象里還留著以前鐘靈玉的好容貌。如今驟然發現鐘靈玉變得如此面目可憎,哪還會死頂著母親不愿意退親呢?
“病成這樣,她還會上山嗎??”葉夫人懷疑道。
“這也是鐘府下人說的。聽說她母親一再勸她在家歇息,別上山了,茶園的事讓管事打理就是。可她偏不聽,執意要去。唉,一個姑娘家,如此拋頭露面,要是以前還就算了,頂多大家說她要強,體諒她家無人支撐門戶。可她現在頂著那么一副容貌出去,被人瞧見了,還不知有多少難聽話傳出來呢。到時候少爺出門,非得被被人笑話不可,說他要娶個母夜叉。”
這話又打在了葉夫人的七寸了。
她一生珍視者,唯有兒子,丈夫都要排到后面去。平日里葉曉青有一點傷她都要心疼半天,哪里肯讓他為了個女人被人嘲笑?
她轉頭吩咐身邊的管事嬤嬤:“你去鐘府打聽著,看看鐘小姐容貌毀到了什么程度。如果真影響了容顏,先派人盯緊她,別讓她出來丟人現眼。她要去山上茶園,查清楚具體時辰,我好安排少爺去見她一面。”
“是。”管事嬤嬤領命出去。
葉夫人轉過頭來,瞥了高氏一眼,吩咐丫鬟道:“拿十兩銀子給二夫人。”
高氏心里暗喜,趕忙道謝:“謝過夫人賞賜。不過夫人見外了,我是您的侄媳,盡心是應該的,夫人實在不必客氣。”
葉夫人淡淡道:“你去打聽消息,也得請鐘府的那些下人喝個茶吃個點心不是?我不能為了青兒的事,讓你花自己個的錢。行了,不必客氣,銀子拿著吧。”
高氏這才接過銀子,又再三道謝。
葉府那位管事嬤嬤也是極得力的人,不過兩個時辰,她便來回稟葉夫人:“老奴派人打聽了,那鐘小姐果然是一臉的瘢痕,看著甚是怕人,雖未脫痂,但容貌多半是會受影響。再有,雖鐘大夫人一再勸阻,她卻執意要去茶園,打算明日一早就去。”
葉夫人滿意地點點頭,叮囑道:“看好她,別讓她出來丟臉。”
“是。”
葉夫人揮手讓她下去,一個人坐在那里想了想,便吩咐丫鬟:“傳話給少爺,讓他今晚回來一趟。”
不說葉夫人那里如何安排,鐘靈玉這里,正為上山采制雨前茶做著準備。
“高氏那里,都安排好了吧?明日一早,葉少爺會過去吧?”她問周安九。
“我們當家的說,都安排好了。”周安九不敢抬頭看鐘靈玉那張臉。那臉上疹子的紅色倒是褪下去了,留下了密密麻麻的黑點子,倒比原來更恐怖幾分。
周安九心里本來十分擔憂的,生怕自家小姐真如府里那些流言說的那般,要被毀容了。可看到鐘靈玉氣定神閑,呂奶娘和春立等人也不見如何悲戚,他的心又安定了幾分。
或許,這些痕掉了之后,小姐臉上仍會如以前一般光潔吧?
“嗯,明日出發前叫車夫們再仔細檢查一下馬車,別路上出了差錯。”
“是,小人會把這些都安排妥當。跟小姐上山的護衛也是仔細挑選出來的,都沒問題。”
因著鐘靈玉被二房暗算吃了個啞巴虧,這次上山,周安九就格外仔細,生怕哪里看顧不到,又被二房暗算一次。
“行了,你去吧。我不在家的這些天,你照顧好家里,有什么事及時派人去通知我。”
“是。”周安九退了出去,在門口,差點跟準備進屋的呂奶娘碰個正著。
“周管家慢著些。”呂奶娘笑道。
周安九的心思還在擔憂自家小姐的容貌上,聞言尷尬地笑了笑,轉身去了。
直到周安九的身影消失在冬月閣的院門口,呂奶娘見得屋里只有春立一人,這才低聲稟道:“小姐,事情都安排妥當了,三少爺必是上不了山。”
“嗯。”鐘靈玉點點頭。
呂奶娘張張嘴,想要說什么,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鐘靈玉看見了,想了想,向她解釋道:“上次我上山,大西大師跟我說了一種炒茶方法。這回我想試一試。這件事,沒做成之前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所以……”
呂奶娘連忙道:“小姐不必說,老奴明白的。”心里感激小姐對她的信任。
小姐既有新的炒茶方法,確實是不讓鐘靈智知道的好。雖說鐘靈智是鐘靈玉的弟弟,但兩人畢竟隔著肚皮,現在看著恭順,可往后如何,誰知道呢?嫡出和庶出的兄弟姐妹,沒事還藏著小心思,鬧些別扭呢,更何況有二房這攪屎棍在,三少爺往后會如何,現在委實不知。再說,二少爺這同胞親弟,小姐都沒準備帶呢,更勿用說帶三少爺了。
炒茶的密方,還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好。
呂奶娘在內宅多年,又被鐘德平選來做鐘靈玉的奶娘,手段自然不缺。當天晚上凌晨,杜氏被肚疼鬧醒,起來一連泄了兩次肚子。后來看著還是止不住,她也不敢驚動鐘靈玉,派人去稟了后宅管事婆婆尚嬤嬤。尚嬤嬤知道自家小姐前幾日病了一場,天明還得支撐著病體去山上打理茶園,自不肯為著個姨娘打擾她,直接請了郎中來,給杜氏看病。
“馬郎中,我家姨娘如何?”見得郎中拿了脈,兀自沉吟,她忙問道。
陳郎中是城中名醫,鐘府也就數得上的幾個主人能請他來瞧病,余下的都請這位陳郎中。陳郎中醫術也算得中等,只是年輕尚輕,名聲不顯。如今見問,他伸手撫了撫蓄了沒多長的胡須道:“似是吃壞了肚子。我給她開兩劑藥,吃了看看。如果不行再調整方子。”
尚嬤嬤見這陳郎中似是沒把握,又看杜姨娘泄得兩腿發軟,不敢再擅自主張。雖說老爺死了,姨娘的地位還比不上她這個管事嬤嬤。但杜姨娘不同,她是三少爺的親娘,要有個好歹,自己可吃不了兜著走。
她眼珠轉了轉,吩咐小丫鬟道:“去,把三少爺叫來,就說杜姨娘病了。”
小丫鬟風一般去了,沒一會兒,鐘靈智跟在她后面,匆匆趕了過來,焦急的喊道“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