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全是。”丁媽媽看了鐘靈玉一眼,”最主要的還是擔心小姐的身體。畢竟小姐病沒好就上山了,在山上條件不好,還要吃苦。”
鐘靈玉默然。丁媽媽說得委婉,莊氏不是擔心她的身體,而是擔心她的容貌吧?要是毀了容,又被退了親,她往后的親事就艱難了。
她嘆了一口氣。要不是莊氏是那樣的性格,容易被人哄騙,她也不會什么事都瞞著母親。
過了假山,鐘靈玉便看到臺階上站著一個身著月色長裙的身影正朝這邊張望,她不由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上了臺階,未等她開口,莊氏便握住了她的手:“你回來了?”
“母親,您在這里站了多久了?”感覺到莊氏的手冰涼,再看到她面容蒼白,確實比她離開時又瘦了一些,鐘靈玉不由責怪道,“外面涼,您怎么不在屋里等著?”
“沒多久,不礙事。”莊氏應道,伸手便要去掀鐘靈玉的帷帽。
鐘靈玉一把抓住她的手低聲道:“母親,進屋再說。”
“對對,是娘親糊涂了。”莊氏還以為此地人多嘴雜,女兒不愿意讓人見到她的容貌,遂拉了她進屋,又摒退了丫鬟,這才道:“來,把帷帽摘下,讓娘親看看。”
鐘靈玉嘆息著,將帷帽拿了下來。
回來之前,她猶豫了很久,不知該不該讓容貌變好一些。她實在不忍心再讓母親為她擔憂。但親事一日未退成功,她這臉就一日不能好。如今只得頂著滿臉的黑點子,讓母親再擔心些時日。
果然,一看鐘靈玉跟上山前沒有多少改變的臉,莊氏就一把捂住了嘴,眼淚嘩嘩流了下來。
“這可怎辦是好?葉夫人不是東西,見你毀了容,就派人來退親……”莊氏哽咽得說不下去。
“以色侍人者,色衰而離馳。”提到葉家,鐘靈玉的眼神便有些冷,母親您應該慶幸我沒嫁到葉家去。要是嫁到了葉家,再遭此變故,葉家豈不要直接將我休回來?那時才叫凄慘呢。如今這樣,倒還好。起碼,再結親者,或看中我的能力,或看中咱們的家世,再不會因容顏的改變將我休棄。”
鐘靈玉還以為莊氏這里得費許多口舌才能將她的眼淚勸停,卻不想她這話一出,莊氏竟然神奇的收住了眼淚,點頭贊同道:“你說得對,葉家少爺,根本配不上你。這門親,退了倒是好事。”
鐘靈玉挑眉,詫異地望向丁媽媽。
丁媽媽可不敢居功,忙解釋道:“這段時間小姐屋里的呂奶娘常過來跟夫人聊天,夫人也慢慢把事情給想通了。”
鐘靈玉這才心下了然。
她問莊氏:“親事退了嗎?”在山上,她一直掂記著這事。只是太忙,實在沒時間也沒精力派人來問。呂奶娘見她忙,怕打擾她,也沒再上山稟報事情的進展。
“沒有。”莊氏神色忐忑地看著女兒,”我硬拖著沒退。”
“為何?”鐘靈玉詫異。
莊氏正要說話,忽然外面傳來小丫鬟的招呼聲:“呂媽媽你來了?小姐回來了,剛進門呢。”緊接著,呂奶娘就進來了。
呂奶娘一介下人,最近常來常往的,莊氏也沒在意,對著鐘靈玉垂淚道:“你的臉……我怕退親之后,你再也找不著好親事。所以想親口問問你,是不是真愿意退親。”
“當然要退!”鐘靈玉說著,嘴角嘲諷一勾,”難道母親覺得這樣的我嫁進葉家,日子還能好過?”
葉氏點點頭,又道:“而且,退親之事我覺得還是得跟你祖母說一聲,畢竟她是這個家的長輩。不經她同意就擅自作主,別人會我們對老人家不尊重。”
鐘靈玉望了張嬤嬤她們一眼。
莊氏從小受她那秀才父親的教育,有些迂腐,最是三從四德。鐘老太爺以前發了話,不用天天去請安,一個月只需初一、十五過去就行了,加上鐘老夫人不是親婆婆,換了別人,肯定樂得躲清閑。但莊氏卻不這樣,只要沒有大事,她必定天天去請安的。
既去請安,又遇上這樣的大事,莊氏對老人又十分尊重,她沒有不跟鐘老夫人說起這事的道理。所以在上山前,鐘靈玉一再叮囑張嬤嬤和丁媽媽務必說服莊氏,她這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當初訂親的時候是鐘德平作主,如今鐘德平過世,退親之事就由莊氏作主。鐘老夫人那里,只需事后去說一聲就行,不必事先請求她同意。
不用想都知道,要是鐘老夫人得知葉家要退親,為著自己的親孫女的名聲著想,她是死活不會同意的。至于鐘靈玉的幸福,她就管不著了。雖然她對莊氏和鐘靈玉姐弟幾人不至于苛待,但那也是畏懼于鐘老太爺和鐘德平。想要她把鐘靈玉當親孫女一樣疼愛,為她往后的長遠幸福著想,那是絕對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