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光不能主動提出,便是孫老夫人邀請,她也得再三推辭方好,否則仍有迫不及待纏上孫家的嫌疑。
“怎么會添麻煩?我整日在家悶的慌,你娘過來,正好陪我說說話,解解悶,我求之不得呢。”孫老夫人笑得十分慈祥,“再說,你舅祖父一直自責,覺得沒有看顧好你們。你們搬過來,也算是給你舅祖父一個彌補的機會。否則,我們老了到了地下,也沒臉見你祖母。”
鐘靈玉慌忙站起來:“舅祖父這樣說,可就折煞我們了。我們作小輩的,這么些年沒能好好孝敬舅祖父和舅祖母,該我們愧疚才對。”
“噯,這話就不說了,說起來,都不是咱們的錯。”孫老夫人一揮手。她言下之意,都是鐘老太爺的錯。
涉及到自家長輩,鐘靈玉也不好再說什么。說起來,當年的事,孰對孰錯還真講不清楚。鐘老太爺原配去世,他自然有權利決定娶誰作繼室;而孫家作為原配的娘家,也有權利干涉鐘老太爺的續娶行為。兩家不合拍,只是因為劉氏。而劉氏這個人,到底是好是壞也說不清楚,鐘老太爺一直維護著鐘德平,沒給劉氏做惡人的機會。
見鐘靈玉沉默著站在那里,孫老夫人自責地笑道:“看我,老糊涂了,說這些干什么?咱們還是說搬家的事吧。你等會兒跟你大表嫂去看看那院子,哪里要改造,哪里要修繕,盡管跟她說。到時候在旁邊開一個門,也方便你們出入,不至于出個府還得去你表舅母那兒報備。”
孫老夫人這樣說,可見是真心實意讓鐘家大房搬過來了,這自然是孫老太爺的意思。鐘靈玉心里猜測,以前孫老太爺對鐘家大房不上心,即便吳嬤嬤回了孫府說起她們處境的艱難,也沒見他派人去給她們撐腰。這會子忽然改變了態度,有一大半是因為她太過像祖母、勾起了孫老太爺對妹妹緬懷的緣故。
她笑笑:“舅祖父和舅祖母這么為我們著想,如果推辭,倒顯得我們不識好歹。只是西院那邊就不用張羅了。我們在府城有一個茶莊,以前為著來時有個落腳處,我爹曾買過一個兩進小院,就在城東,離這兒不遠,到時候把那兒修繕一下,就可以住人了,不必麻煩舅祖父和舅祖母。”
說實在的,孫老夫人也是不大愿意讓鐘家人住在家里的。孫府看上去寬敞,但架不住人多,一家人住著地方也不寬裕。那西邊的院子,原是她二兒子一家的。現在雖說他們都在任上,幾年內回不來,但給他們留著住處,也代表家里父母的掛念,是盼著他們回來的意思。如果把地方給了鐘家人,那他們在涪陵的根就沒了。逢年過節回來時,他們住哪兒?
即便這些都是暫時的也不行。她不愿意讓兒子心里有根刺,對父母寒心。
再說,兩家人又不是至親,秉性如何也不知道。萬一往后有了摩擦,處理起來也麻煩。倒不如一開始就遠著些的好。
只是丈夫一心想要彌補去世的妹妹,她就不好說什么了,只得照著他的意思辦。
現如今鐘靈玉識趣,答應了搬家,卻不住在孫府。既達成了孫老太爺的心愿,又沒讓孫老夫人為難,這讓孫老夫人的心一松,真心實意地喜歡上了鐘靈玉。
她笑得越發慈祥:“你這孩子,跟你舅祖父還客氣什么?不過呢,西邊那處院子確實不寬敞,你們一家帶下人住著,也局促了些。你既有好住處,我就不虛留你們了。反正住得不遠,有什么事只管張口。親戚嘛,就該互相照應著。”
“是,多謝舅祖母。”鐘靈玉福身行禮。
“行了,你們去玩吧。”孫老夫人道,又叮囑柯氏,“照顧好你玉表妹,別讓人沖撞了她。”
“是。”柯氏十分恭順地答應了一聲,便招呼鐘靈玉和孫學淼、孫學惠出門。
孫學惠是個活潑的性子,上了馬車不自覺地便想挑起簾子朝外看,柯氏叫了一聲:“四妹妹。”她才把手放了下來,小嘴噘了噘。孫學淼表情淡淡的坐在她旁邊,不知在想些什么,只低著頭絞手帕子。
外面的風景看不見,車里的氣氛沉悶而怪異,鐘靈玉掃了車廂一眼,向對她沒什么成見的孫學惠問道:“惠兒表妹平素常出門嗎?府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這一問就像是打開了孫學惠的話匣子,她緊繃的小臉頓時活泛起來,點頭笑道:“也不常出門。不過城里好吃的好玩的我倒是知道。”掰著指頭數了起來,“城東有一家點子鋪子叫聞香齋,做的點心都不錯,綠豆餅最出名,不過我喜歡吃他家的橙香糕;離聞香齋不遠還有一家酒樓,做的素齋特別有名,叫做素馨閣,母親帶我出去吃過好幾回,味道特別好……”
說著話,她就將目光轉向了柯氏,一副想讓柯氏帶她們去吃的架式。
柯氏在孫老夫人面前對鐘靈玉顯得很親熱,想來是被敲打過了。但出了主院,便默不作聲,想來生性便不大愛說話,而且還有些放不下面子。
此時見小姑子眼巴巴地瞅著自己,柯氏便不好拒絕,對鐘靈玉笑道:“惠兒說的都是好地方,而且只接待女眷,不招待男客,倒是適合咱們去。待會兒看過衣料首飾后,咱們就去素馨閣吃素齋吧,聞香齋的點心可以叫人買了回去吃。”
“好啊好啊。”孫學惠歡快地叫了起來。很顯然這孩子平素被關在府里,不大得出來走動,而且去的地方也不多,看似興致勃勃地數了半天,其實也就兩三個去處。
鐘靈玉看著老成,其實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聽得有好吃的,而且不用回孫府面對一大家子人,吃那氣氛壓抑的膳食,自然是高興的,當下語氣歡快地對柯氏笑道:“如此,嫂嫂可就要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