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片房子是坐南朝北，常年見不到陽光，空氣中都泛著一股潮濕發霉的味道。
地磚縫里全是因潮濕而生出的苔蘚，墻角都是雜草，還能看見有蟲子在爬來爬去。
秦瑟瑟見到老虎興許還能鎮定一會兒，看到那黑不溜秋的蟲子，頭皮頓時發麻，揪緊了杏兒的衣衫，帕子往鼻尖掩了掩，“前邊兒就是了吧？”
杏兒瞅了瞅，“按彩云說的，就是了，那不是有幾個老宮女在打牌的么？”
“八筒！”
“哎吃了！”
“我說劉氏，你傻了吧，明知道她要八筒你還放？”
“她給你啥好處了？”
“對呀，總是點炮，還都是她的！”
“劉氏啊肯定是晚上被點炮了唄。”
“哈哈哈——”
杏兒聽著聽著，眉尖蹙了起來，這些人，真是沒有體統。
她走上前去，咳嗽了一聲。
那些打牌的聽見咳聲，都看向她，眸間皆是一亮。
她們這地方常年無人問津，住的都是年長在宮外又沒有投靠的宮人，與失勢位份又低的嬪妾。突然看到杏兒這么一個穿著上等精致宮裝，白嫩嫩的小姑娘，那眼睛就跟狼看見小白兔一樣！
人啊，一旦墮落的久了，真是連性別都不分了。
杏兒被這些眼光瞅的有些害怕，聲音也有些打顫，“蘇答應是住在這兒嗎？”
一個宮人叨著草棒朝杏兒走了兩步，“又是來找她的，這蘇答應都活不了幾天了，前兒一個模樣挺漂亮的小姑娘來過，今兒又來一個，蘇答應這是回光返照了么？”
杏兒皺了皺眉，“這么說是在這兒了。”
“在在在，小妹妹，你找蘇答應干什么？她能做的，我都能做，我比她做的還要好。”
杏兒聽出這語氣中的猥褻之意，嗔道：“皇后娘娘在此，你們休要說些渾話，沒得丟了身份！”
眾人一愣，這才看見門口還站著幾個人，中間那個被簇擁著的眉目如畫的女子難道就是皇后？
皇后這是使了什么妖法？竟然容顏未改！
仔細一想，先帝已經去了十幾年了。
這位應該是少帝的皇后。
不由得生出一些恍如隔世之感，方才那淫詞浪語，便也說不出口了。
一個個都站了起來，朝皇后見禮。
“蘇答應在廊里頭那間還算干凈的房里。”一個宮人指了指方向。
秦瑟瑟點了點頭，杏兒在前頭領著路，一行人過去了。
那幾個老宮女不約而同探著腦袋看，不知道尊貴的皇后跑這地方找一個快要病死的老太婆做什么。
進了廊，也是臟兮兮的，地上都是垃圾。
忽然一個人從旁邊門里跑了出來，蹲在墻角捧著個生地瓜啃，一邊啃還一邊笑著說，“多謝皇上賞賜，這百香果真好吃，臣妾從未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嘻嘻......”
這是魔怔了。
這是什么地方啊？
秦瑟瑟有點后悔來這里。
住在這里的人，就是不瘋，也會被逼瘋吧。
不知道那個蘇答應是不是也這么不正常。
夢湖見這人在旁邊很礙眼，抽出長劍壓在了她肩上，斥道：“皇后娘娘在此，趕緊回避！”
那人面對著泛著寒光的劍竟然不怕，反倒抬起眼睛來瞅著秦瑟瑟。
秦瑟瑟見她蓬頭垢面，皮膚也很粗糙，但一雙眸子還留著幾分光彩，想來，她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相當漂亮的女子。
她看著秦瑟瑟，喃喃道：“皇后？”
下一秒，她就扔了地瓜，撲跪在秦瑟瑟跟前，“皇后娘娘，您饒了臣妾吧，臣妾沒有勾引皇上！都是那麗妃安排的！”
秦瑟瑟嚇了一跳，趕緊后撤。
夢湖伸手將女子推開，“放肆！睜開你的眼睛看清楚，這是哪位皇后？”
那女子被推到墻邊，后背撞了一下，卻不喊疼，一雙眼睛幽幽地瞅著秦瑟瑟，笑了笑說，“這就是郭皇后啊，皇娘娘多日不見，您容顏未改，還愈發漂亮了......”
“娘娘，快走吧。”杏兒聽這宮人滿口胡言，催促道。
秦瑟瑟點了點頭，朝前走去，禁不住又回頭看了那宮人一眼。從她的話里能聽的出來，她淪落至此地，是太后所為。
可以想象，當年的宮斗也是相當慘烈啊。
終于到了蘇答應所住的屋子，還未進門秦瑟瑟就聞見了一股久臥在床，久不沐浴，那種油垢的奇怪味道。
不過，這屋子里倒是還算整齊，想來是那位年輕的宮女的功勞。
果不其然，屋里頭，那個宮女正在煮藥。
床上一個穿著灰布衫一頭銀發的老嫗頭靠里躺著。
聽見動靜，宮女抬起頭，看到眼前的一行人，又驚又喜，趕緊放下扇火的扇子跪下行禮，“皇后娘娘，您來了！”
秦瑟瑟點了一下頭，溫和道：“快起來吧。”
床上的老嫗聽到話聲，掙扎著要起身。
年輕宮女趕緊過去扶，“答應，皇后娘娘來了。”
蘇答應坐了起來，本就蒼老消瘦的臉因為生病帶著姜黃色，竟然有些可怖，秦瑟瑟的眼睛與心靈都受到了一些沖擊。她想，等她老了可不要這個樣子！
不過，她又有種奇怪的感覺，她總覺得這個蘇答應，她好像在哪兒見過。
她忍著不適，上前，溫聲道：“蘇答應，我就是皇后楚氏，聽說你想見我。我看你病的挺重，等我回去就差太醫過來給你醫治。”
蘇答應神色平靜，又帶著一股看破一切的淡然。
秦瑟瑟暗自感嘆，在這樣的環境之中，蘇答應還能保持正常的心情，真是太不容易了。
蘇答應搖了搖頭，聲音帶著一種滄桑與沙啞，“謝謝皇后一番好意，這些日子臣妾已經受了皇后不少恩惠，不敢再麻煩皇后了，況且臣妾的身子，臣妾心里清楚，已經藥石無醫，就不必再勞煩太醫過來了。”
“那你有什么話，或者想做的事情，就說吧。”
蘇答應瞅了瞅隨行的宮人。
秦瑟瑟明白了她的意思，猶豫了一下道：“杏兒你帶她們先回避一下。”
杏兒道，“這怎么行，娘娘不能與她獨處。”
夢湖也搖頭，表示不可。
年輕宮女道：“姐姐放心，我家主子不會傷害娘娘這么善良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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