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你去夜幽苑做什么?”
秦瑟瑟有點意外,“是夢湖告訴你的?”
楚河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不是。你以為父親只有夢湖一個眼線么?皇宮內外,他經營多年,早就達到穩坐家中就可知道每個人一舉一動的地步。是父親知道了,起了疑慮。且,皇上今日回去之后,忽然讓沈重年將刑部十幾年前的卷宗送到了上書房。”
當年蘇若媚被抓進大牢,刑部肯定是會留下卷宗的,慕云廷想到查卷宗倒不失為一個可行的方法。
可面對楚河,她竟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發現,很多話不能像從前那般在楚河面前隨意地說出來了。
見她沉默,楚河有些不自在,心里也很失落,他往前走了幾步,望著天上那一輪明月,“如果你不想告訴我就罷了,父親那里我會想說辭幫你遮過去。”
秦瑟瑟心里有點亂,她想起慕云廷對她說過的話,這場博弈他必勝,楚淮山必敗,不要跟楚家人走的太近,因為最后,他們都得死......
此時這些話,令秦瑟瑟心驚,她不知何時自己竟然攪進了這場自多年前就開始了的恩怨之中。
想要抽身,竟已經尋不到理由了。
“瑟瑟......”楚河回過頭來,上前一步。
秦瑟瑟回過神來,驚退一步,脫口而出,“大哥還有事情?”
楚河見她對他防備至此,顯然是這些天來她與皇上的關系變了,他做了御前侍衛之后,雖不曾見皇上時常提起她,但她受傷,皇上的反應,他是看在眼里的。
如果沒有父親與皇上的夙愿,她與皇上本是一對璧人。
楚河思慮之后,開口道:“瑟瑟,姨娘聽說你受傷很是心疼,你以后在宮里要好好保護自己。”
秦瑟瑟愣住。
她真是做不到,對楚家的所有人都沒有感情啊。
只是,楚河對她這么維護,她很奇怪。他原是楚淮山收養來做鷹犬的,這些年來他為楚淮山不知道殺了多少人,雙手沾滿鮮血。
他應該是在鳳儀客棧那晚,冷血無情,眼睛都不眨一下將秦如玉逼到絕地,無情斬殺的樣子。
可他偏偏在兇狠的背后又如此坦蕩真實。
她不明白,楚淮山怎么教出這樣一個殺手。
秦瑟瑟突然有點煩躁,她說,“讓姨娘放心,那只是一個意外,以后我不會再讓自己受傷了。”
楚河點了一下頭,“我相信,經過那件事情,夢湖會更加小心地保護你。”
“對,夢湖會保護我的,所以,大哥以后不要再為我費心,也不要再為我為難。”
楚河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這等于是在跟他劃清界限。
他濃眉擰到了一起,望著眼前的人兒,突然發現,她很陌生,不不,他應該知道,她對于他本就是陌生的。
他們名為兄妹,十幾年卻從未見過面,初次見面,就是你死我活的境地。
他努力做出一絲微笑,點了頭。
秦瑟瑟冷下心,接著說,“此次夜幽苑之事,大哥該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早晚要與楚家劃清界限,拖拖拉拉,不如干脆利落一點,免得大家日后都受傷。
楚河眉心一抖,“瑟瑟你......”
秦瑟瑟努力保持著冷靜,“大哥,我問你,父親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楚河皺著眉頭,瑟瑟雖然年紀比她小八歲,又在病中,異常柔弱,可此刻的樣子,隱隱透出一股不容拒絕的威儀,皇后果真是皇后啊。
他不由自主地說:“父親自然是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
“為了大周?可是他做的事情,明顯是要朝廷陷入混亂。君臣不和,必會生亂,還談什么江山社稷?你覺得他對你說的是真話么?你知道他這些年來都做了什么嗎?”
楚河篤定道:“父親的行為雖多有不妥,但他對朝廷的忠心我是可以肯定的。”
“如果大哥這么肯定,就勸一勸他,不要繼續下去。皇上是一個有潛質做一代英主的人,不是他可以隨意擺弄的傀儡。他的做法,會讓他與皇上之間產生巨大的分歧與仇恨,既然他當初扶持了皇上,就要懂得功成名就之后,適時退出。他如此貪戀權勢,只會讓楚家,讓大家都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楚河無言以對。
秦瑟瑟又道:“如果他明白這個道理,還要一意孤行下去,那么我非常質疑,他只是拿江山社稷,拿天下來做幌子,他只是一個為了一己之欲而不惜將所有人拉下水的自私自利道貌岸然之輩!”
楚河無法反駁,可聽見秦瑟瑟最后這句話,仍是沒有底氣地說了一句,“你不要這么說他。”
又是這句話,真不知道這些年楚淮山給他灌了什么迷魂藥,讓他如此維護。
秦瑟瑟長舒了口氣,“大哥,我想說的話,也就這么多了。如果你不能說服楚淮山,那么,你跟我,以后就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了。”
楚河:“瑟瑟......”
“我心里是把你當作可敬可愛的大哥,我會記著你的好。”
楚河搖頭,他不愿意以后見不到她。
秦瑟瑟近前,輕輕換抱住了他,就像嫁入皇宮中前一晚,在城外他們練功的地方,她抱住他的時候一樣。
只不過,這個擁抱,早已沒有了當初那種溫暖與依戀。
而是一種絕決。
楚河整個人僵在那里。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要在別的東西與父親之間抉擇。
更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的如此之快。
他措手不及。
“我要回去了,我累了,身上有傷不能用輕功,麻煩大哥把我帶下去吧。”
楚河回過神來,他伸開雙臂,將秦瑟瑟橫抱而起,腳尖在琉璃瓦上一踮,暗蓄了內力,身體在半空中劃了一道弧線,而后穩穩落至重華宮殿前的空地上。
他打開窗戶,抱著秦瑟瑟飛進殿中。
“好了,可以把我放下了。”
他沒說話,抱著她走到榻前,將她安放于榻上,有夜色作掩,他貪婪地望著她有些模糊的臉龐,耳邊又響起夏州初見,她拉著他的衣袖說的“公子,你帶我走吧”。
雖然只是幾個月前的事情,此刻,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他與她不是真正的兄妹,如果她只是夏州城鳳儀客棧那個無依無靠想要擺脫養母的姑娘該多好,他就可以真的把他帶回楚府,將她留在身邊,一生一世。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只是,這遺憾的關系,現在,也變得不堪一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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