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瑟瑟感覺到楚河在注視著她，她沒有說話，直至他站直身子準備離開。

她適時拉住了他的手臂。

楚河的身子一僵，定在那里，只聽見秦瑟瑟溫聲說，“大哥，你也要好好保護自己。”

楚河點了一下頭，從窗戶躍出。

秦瑟瑟見楚河離開，便坐了起來。

雖然她對他說了絕決的話，但最后的話，應該會讓他心軟，仍舊在楚淮山面前替她打掩護吧。

雖然她不明白楚河為何對她這么不一樣，那就好好地利用一下吧。

她最初的想法，不就是要利用他那一點可貴的，與殺手身份極為不符的天真么？

她覺得這無可厚非，因為，他從開始就騙了她。

那晚他告訴她，他去鳳儀客棧是查探情況，準備下手殺人的，他那個時候就知道了她是他要除去的目標。

卻依舊在她面前演初相識的戲碼。

如此論起，是他先騙她的。

殺手的骨子里，應該是冷血的，說不定哪一天他那顆愚忠于楚淮山的心會令他下狠心除去她呢。

雖然她的良心上會有那么一點過不去，但她已經想好了，如果真到了楚家被滅的那天，作為他之前放過她，救過她的命的報答，她會求慕云廷留下姨娘與楚江的命。

至于楚河，她覺得走到那一步，他會追隨楚淮山而去的。

當然，如果他不愿意死，可以遠遁天涯，此生不再踏足大周一步，她也會求慕云廷，放過他的。

最該死的，是控制這一切的楚淮山，不是嘛？

幸虧，她與楚淮山只見過寥寥幾面，談不上什么親情。

楚河神不知鬼不覺，離開了重華宮，一手持劍，以御前侍衛之名，走在鋪就著石板的甬道上。

今夜是他在皇上身邊當值，他知道皇上查刑部卷宗不會離開上書房，也無暇他顧，他離開一段時間不會被發現，便以如廁為由，出來了。

此刻，他一雙腳上如同綁了石頭，每走一步，都非常沉重。

皇上信任他，把他留在身邊，此次張嬪之事，除了統攝六宮的太后有責任之外，他這個御前侍衛，前皇宮衛尉也有責任。

太后命人打了梁政二十大板，本也要罰他，皇上求了情，才免了他的責罰。

他與皇后有兄妹之情，皇后對他依賴又信任。

他本在搖擺之中。

沒有想到今晚會與皇后發展成這樣。

其實這樣也好，幫他做了抉擇，他本很難做到背棄父親。

那種自小就根植在心里的，對于父親的忠心，要改變，太難了，他怕他真的做到那一步，自己也不會放過自己。

身后的門樓之上，一道纖細又挺立的身影，抱著長劍，立在那里，望著楚河的背影。

機警如楚河，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他停下腳步，慢慢轉身，眸底閃過一抹冷意，當下身形飄然而起，瞬間到了門樓之上，逼近對方。

“你偷聽我與皇后的談話？”

“你現在才發現，是不是有點晚了？”夢湖面無表情，又略帶諷刺地反問。

楚河俊臉之上布了寒意，握著劍的手，骨節泛白。

夢湖笑了笑，“你一向謹慎，以你的功力，不會察覺不到旁邊有人，可是你沒有發現，看來當時你是身心投入地與皇后娘娘說話的呀。”

“你到底想說什么？”

夢湖嘆了口氣，“我能說什么？我現在是娘娘的人。”

“娘娘信任你，你就好好保護她吧。”

看他要走，夢湖在后面道：“你不想知道夜幽苑發生了什么嗎？”

楚河步子頓住，沒有回頭，他遲疑了一會兒，“不想知道。”

夢湖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他的身后，月色之下，可以清晰地聽見他的呼吸不太平穩，顯然，他內心在掙扎。

從小到大，楚河在她眼就是一個唯相國是從的，最出色的死士。

他做事從來都干凈利落。

她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糾結至此。

她的心里，有點嫉妒的。

她說，“我知道你怕這件事情與相國有關，到時候相國為會了控制局面，而傷害到娘娘。那很遺憾，我告訴你，這件事情，還真的與他有關。不過，我選擇對你的說的原因是，這件事情，也與你有關。”

楚河聽到最后一句，轉過身來，一雙漆黑的眸子盯著夢湖，“那是先帝在時發生的事情，按年份算，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出生，怎么會與我有關。”

夢湖的眼睛閃爍了一下，隱隱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關切，“我說的是真的，因為相國讓我去做的一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

“到底是什么事，快告訴我。”

夢湖搖了搖頭，聲音不似剛才那般冰冷還帶著殺手的陰陽怪氣，而是楚河從未聽過的，非常正常的，一個女孩子糾結不定的聲調，“他非常謹慎，沒有告訴我背后的事情，我只是推測這件事情一定是一件不可告人的秘密，連你也不能知道。”

說罷，夢湖抬起頭來，望著楚河，她的眼睛，此時就像一面湖水那樣澄澈，“你前腳去了夏州，相國就讓我跟了過去，讓我看著你。”

楚河愣了愣，她的意思是，他在夏州的一言一行，她都是知道的。

那為何他沒有殺瑟瑟，她不像往常一樣，前去補刀呢？

夢湖看出他所想，慨然一笑，“你很奇怪吧，我一向心狠手辣，對誰都不講情面，卻縱容你在夏州的一切。”

夢湖說著，突然將前襟扯開。

男女有別，楚河本能別頭。

只聽見夢湖說，“從來沒有失過手的我，身上這些傷，是辦事不利受到的懲罰所留下的”

楚河聽到這話，慢慢轉過頭來，夜色下，夢湖衣衫半褪，那一道一道的傷痕，在她凝白的肌膚之上格外刺目。

夢湖自跟隨了楚淮山就異常刻苦，做事非常利落，也沒聽說她受過什么傷。

沒想到

難道

“而每一次不利，都是相國交給我的一個額外的任務，就是，監視你的行動。我知道你冷酷的背后有過很多次的猶豫與掙扎，你不是一個天生的冷血之人。你有時候殺過人，會跟他們說上一些心里話有時候會做一些違背規矩的事情，我沒有上報，而我是個不會說謊的人，相國就罰我”

楚河濃眉緊緊凝在一起，他從不知道夢湖背后做了這些事情，可是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夢湖想到多年前那個早晨，睜開雙眼，看到的那個少年神氣的臉龐。

她看著楚河，“可能是因為好玩兒吧，從沒失過手也挺無趣的。現在，更是因為，萬壽山我跳崖你救了我，作為報答，我還你。”

楚河不完全相信她這種理由，卻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別的理由。

“相國因為某種原因，并不完全信任你。尤其夏州那次，他所表現出來的焦慮，是我從未見過的。我能說的，只有這些，剩下的，你自己去找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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