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與楚淮山品嘗著秦瑟瑟的點心之時,同樣的點心也被送到了上書房。
慕云廷下過早朝吃了些早膳,喝了兩杯濃茶,又一頭埋進了卷宗里。在那前后兩年之內刑部所審理的大小案件多至上千,且因改換了朝代,舊朝之物存放不那么規范,多有日期顛倒的,慕云廷不得不再把時間前后延了一年。
三生在一旁很是著急,可他認的字少,幫不上什么忙,只好勸道:“皇上,您去歇會兒吧,您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保重龍體呀。”
慕云廷頭也不抬地說,“無妨,朕要盡快找出來那個卷宗,以免夜長夢多,再生變數。”
“要不,讓奴才找幾個信得過的錄事官過來幫忙找?”
信得過?
闔宮上下,真正能讓他無條件信任的人也就那么一兩個而已。
他搖頭,“朕自己找。”
外頭突然有太監報,說重華宮來人送東西。
慕云廷遲疑了一下道:“放進來。”
說罷,他仍舊埋頭查卷宗,卻不期聽見了秦瑟瑟的聲音,“皇上,三生說的不錯,您該去休息。”
慕云廷微怔,抬起了頭,見皇后就穿了件簡單的淺青色裙裳,細致烏黑的長發披于雙肩之上,甚是柔美。
他俊眉輕蹙,“你怎么親自過來了?”
秦瑟瑟審視著他,“皇上不想見到臣妾嗎?”
慕云廷以手示意,摒退了三生。
秦瑟瑟不明所以。
卻見三生一走,慕云廷起了身朝她走來,“你是該養傷的人,有什么東西讓杏兒或者夢湖送過來便可,若是重要的事情,朕得空會過去,誰讓你親自過來的?”
原來是這樣。
秦瑟瑟望著他略顯憔悴的臉龐,“你是在心疼我呢。”
慕云廷以手拳在唇邊咳嗽了一下,“沒有,朕只是想讓你快點好起來,太后對你的身子甚是關心。”
秦瑟瑟知道他在故意掩飾,她也不過多追問,提起食盒道:“我做的點心拿來給你嘗,誰知在外頭就聽見你跟三生說的話。皇上,你真的一天一夜都沒睡了?”
慕云廷轉過身去,返回至書桌前,“朕不困。”
秦瑟瑟跟過去,將食盒放于桌案邊上,瞅著撂滿書桌的卷宗,“這么多,單憑你一人什么時候能看完,能找著蘇答應的卷宗呢?”
慕云廷說,“其實,那一年的倒也不算多,我本覺得好找,可是沒有發現蘇答應的事情,只好把前一年,后一年的也都拿了來查找。”
秦瑟瑟看著他的面色,竟然有些心疼,她凜了眉道:“不行不行,你得去睡,你這樣的狀態,效率不高,還可能漏掉,養足精神慢慢找也不遲。”
“我沒事。”
秦瑟瑟見他又要坐下,拉了他的袖子,推著他的后背朝龍榻的方向去,“不行不行,你就聽我的吧,再不睡,你的身體萬一出了問題可怎么辦?這樣,你要是實在著急,我在兒幫你找,等你睡一覺醒來,你再繼續找,好不好?”
話音落,已至榻邊。
秦瑟瑟稍一用力,將他按坐在榻上,“快睡覺。”
慕云廷抬眼瞅著她故作神氣的小臉,古往今來,恐怕沒有哪個皇后敢這么命令皇帝的吧?
可他聽著她嗔怪輕細的話語,心里竟然一陣暖意。
且,坐了一個晚上,腰酸背痛,此刻,屁股挨著軟和的床榻,便想倒下去。
其實這一個晚上,他近乎用懸梁刺股的意志,一頭埋進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里,眼睛都有些看不清了。
“皇上,你聽臣妾的吧,我幫你看,你還不放心么?”秦瑟瑟見他一直看著她,以為他還是不想順從她,就放軟了聲音。
這溫軟的聲音,把慕云廷所有強裝出來的東西都擊潰了,他肩膀松了下去,一手將她攬至身側坐下,“那朕就睡一會兒,一個時辰后,你務必將我叫醒。”
秦瑟瑟聽他愿意睡下了,俏臉上綻出笑容,“一定一定,你快躺下。”
慕云廷本要喊尚寢的女史過來為他寬衣,又不愿意破壞掉他與秦瑟瑟獨處的氛圍,便自己褪了鞋子,解了外衫,躺到了榻上。
秦瑟瑟搖起綾綃扇,輕輕為他納涼,“快,我看著你睡著。”
哼哼,等你睡著了,別說一個時辰,三個時辰我都不會叫醒,一天一夜不睡,起碼得睡到下午才能休息的過來。
慕云廷怕與她對視再分心,很快就閉上了眼睛。
困倦如海水一般襲來,很快將他淹沒,使他陷入了睡眠。
秦瑟瑟坐在榻邊搖了一會兒扇子,見慕云廷的呼吸逐漸趨于平穩,知道他睡著了。
她起身,輕步走到桌前,瞅著那一撂撂的卷宗,完了,她忘記問他,哪邊是看過的,哪邊是沒看過的了。
她移到椅子處,坐下,左瞅,瞅。
男左女右,難道左邊是看過的?右邊是沒看過的?
“點兵點將,騎馬打仗,點到哪邊,就看哪邊”秦瑟瑟閉上雙眼,手隨著嘴里的話左右搖著,直至話音落,才停住。
她睜開眼睛,見是左邊。
“那就看左邊的吧。”
“我去!怎么是繁體字?”
“這,這,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雖然秦瑟瑟在這里呆的日子對于繁體字也了解了不少,但仍然覺得晦澀,且看繁體字,很費眼呢!
要不要,偷個懶?
反正她的目的是讓慕云廷休息,不一定真的幫他看吧?
可腦海里又浮現出他剛才憔悴的樣子,眼瞼下都有淡淡的黑眼圈了。
算了,看在他還算關心她的份兒上,忍著眼花,幫他看一點兒吧!
秦瑟瑟一頭埋進卷宗——
“張姓郎官家里丟了東西刑部也管這種小事兒?”
“楊氏趕路途中睡著錢袋被盜.怎么又是這種事?”
“衛趙氏的夫君失蹤大周刑部衙門真是親民啊,辦的都是普通百姓的案子。”
“河中府一個名宋詹的錄事參軍宴席后離奇死亡.終于有件大點兒的案子了。”
“這個沒一個蘇字pass!”
“這個也不是。”
“又不是!”
一個時辰后,秦瑟瑟一頭趴到厚厚的卷上,無力喃喃自語,“慕云廷看了一夜,怎么堅持下來的?我感覺我的眼睛不是自己的了。”
不但如此,還覺得腦袋里嗡嗡的,好像那些卷宗里的人都從里面蹦了出來,你一句我一句地在她的腦海里爭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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