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仍是不哼聲，也不看小菊一眼，但是小菊注意到他撫劍的動作滯了一滯。小菊知道，她說中了楚河的心事。
小菊又道，“看世子您整日郁郁寡歡，小菊的心里猶如刀割，如果回到大周能夠讓世子您快樂高興起來，小菊愿意背負上叛國的罪名，幫助世子回去。”
楚河撫劍的動作停下，他抬起頭來看著小菊。
小菊見狀，心中暗自高興，但世子憔悴的帶著些胡渣的俊顏讓她心疼不已，雖然剛才那話只是試探世子心思，可是這一刻，她覺得，如果能讓世子重新變回從前那個冷峻驕傲的楚大人，她愿意那么做。
小菊上前一步，“世子，如果你愿意，今晚小菊就能帶您走，小菊認得路。如今下著雪，途中我們煮雪成水，因此只要帶上足夠的干糧就可以了。”
楚河眉頭輕皺，開了口，因為身體的緣故聲音有一絲沙啞，“你不是都波國人么？你送走我，你們都波不就沒有了繼承人，要陷入無休止的內亂，要一直被周邊大一點的國家和部落欺辱？你......不管那些了？”
小菊聽到這些，感到萬分慚愧，她雙膝一曲跪倒在地，“是，我是都波人，可是，可是看著世子您整日不言不語，如同一個沒有了靈魂的木偶，小菊的心里就像刀子在割一樣，世子，您告訴小菊，小菊到底要怎么做，您才能高興一點兒？”
楚河無奈地沉了口氣，從榻上起來，走到帳蓬的一角，背對著小菊的方向道，“我高興不高興根本不關你的事，你為什么要自尋煩惱？”
“世子的事就是小菊的事，小菊與世子的身體里現在流著一樣的血，也許是這樣的緣故，世子不開心，小菊的心里也似有所感應，臉上無法再有笑容。”
這話讓楚河心里非常別扭，在傳統的意義上，身體里流著一樣的血這是多么親密的關系！他這一生只愿意瑟瑟是跟他的身體里流著一樣的血，可惜，他一早知道自己并非楚氏之子，而他與瑟瑟這輩子也只能兄妹相稱，無論如何也是不行了。
小菊雖然救了他，對他有恩，但他實在無法對這個......這個原是周宮婢女實為都國細作的女子喜愛起來！尤其是她表現出與他親近的樣子，他就覺得非常地排斥！
他楚河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可他管不住自己心內的真實想法。
越想，心里面越是別扭，傷勢未完全康復的他只覺得胸腔里一陣翻涌，一股甜腥之氣升至喉嚨口，他眉頭一皺，伸手向唇角撫去，再將手拿至眼前，上面是鮮紅的血......
他盯著手上的血，牙齒暗咬，倏而拔出腰間長劍，一字一句道：“你說我身體里的血是你的，我還給你，行不行？”
小菊聽此，抬起頭來，臉上是大驚之色，她不知她說錯了什么話竟讓世子有這樣的念頭，這是萬萬不行的！但眼見世子拔出的劍就要刺進自己的身體里，小菊起身撲上前去，從后面抱住了楚河，“世子不要！”
喊過這一聲小菊也哭了起來，眼淚成串地往下掉，一邊哭一邊說，“大人費盡心思，您也受了那么多的苦才揀回這條命，您不能這么做，那樣，小菊會成為都波的罪人的！”
楚河越聽這話，越覺得反感，他氣地將劍扔了出丈遠，質問道：“誰讓你們救我的？為什么要把我救回來？我昏迷之前明明告訴過你，我一心求死！你們把我救了出來，知道我的心里要承受什么？我多么痛苦？”
小菊愣了愣，萬萬沒有想到世子會說出這么傷人的話，她不解道，“活著不好么？世子您這么年輕，人世間的很多事情，很多快樂，都沒有經歷過，死了太可惜了。”
快樂？
也許在很早的時候就注定了，他楚河這一生都不會真正地快樂。
他拂開小菊抱著他的手，沉聲道：“你只知道秦如玉就是當年宮里那個與你們托丹王爺......生下我的蘇答應。可是你知道秦如玉是怎么死的么？”
小菊搖頭，“我不知道，難道世子知道？”
楚河又想起了鳳儀客棧的那一晚，鮮血、慘叫與哀求在他耳邊輪番響起，他一時頭痛欲裂，額上落下豆大的汗珠。
他看著自己的右手，身子微微顫抖，聲音也是顫抖的：“是，是，是我......是我親手殺了她......”
小菊萬萬沒有想到真相是這樣的，她現在終于明白了為什么世子會在秦如玉的墳前突然毒發的那么厲害。
弒母這是，這是一件驚世駭人，泯滅人性的事情！
楚河的頭痛的更加厲害，秦如玉那張滿是鮮血的臉龐，和那雙盯著她看的眼睛一直在他的眼前晃，他捂著頭，躬下身去。
“世子——”
“你不要過來！”楚河伸出一只手做制止狀，“就讓我疼吧，這樣我心里才會好過一點！”
小菊聽此，不敢再動，但見楚河渾身顫抖極力克制的樣子，知道他一定極其痛楚。她該怎么幫助世子？
她想了想說，“世子不要過于自責，所謂不知者無罪，您當初也不知道王妃的真實身份呀，她不會怪您的。而且，死在自己最愛的人刀下，也是一種幸福。還有，您不認識王妃，一定是別的人讓您去殺她的！該死的是那個人才對！”
楚河跪倒在地，捂著腦袋低吼了一聲，“楚淮山！”
小菊一聽，眸色凜起，“原來是他！我早就說過，他根本就沒拿您當他的兒子，只不過是將您訓練成他身邊最優秀的殺人工具而已！當年就是他把王妃和王爺抓進天牢的！王爺肯定也是死在他的手里！他早就知道您跟王妃的關系，恐怕是故意安排您去殺王妃，好讓您知道真相后痛不欲生！他的心腸是何其地歹毒！世子，小菊說的沒錯，大周沒有一個好人，大周從來沒有善待過您！如果您是一個都波的男兒，就應該拿起刀，手刃仇人，為王妃與王爺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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