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醫考試面對的不僅僅是整個江陵的,而是整個南地乃至于舉國。
南地的巫醫,舉國都是認可的。
薛老太太說道,“你這丫頭,哪有格外開恩的道理,你二叔當年考了四次才過,你三叔也考了足足兩次,能一次通過的少之又少,免試通過更是絕無僅有,必須得到四大評判官一至認可,若一個不同意都不行。”
蔣序文在一旁說道,“我也聽父親說起,如此說來,表姐果真厲害。”
薛翎也是知道這樣的道理,她的巫術大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趨勢,一個小小的巫醫考試,她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薛翎不想再說,“祖母,我想明日去桃花島看看,如今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我已經和蔣家表弟說好了,如今春光正好,咱們一起去看看桃花。”
薛翎的巫醫考試已經過了,對薛老太太來說,已經落心一大半,薛老太太說道,“好,都依你。”
榕城最著名的便是這太清湖,湖中的島嶼桃花朵朵,映著清澈的湖水,叫人一眼難忘。
薛老太太感嘆道,“我雖然自幼在這榕城長大,也曾聽聞過著島嶼的美名,卻也只去過看過兩次,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帶著你們小輩前來。”
薛老太太說著說著,言語里帶了一些惆悵,似乎勾起了很久遠的回憶。
“祖母若是介懷,我們換個地方也是一樣,只當是散散心,并不拘于哪個地方。”
薛老太太笑了,“就太清湖,故地重游,也算是別有一番風味,只是,”
她沒有說完。
薛燕卻接了話,“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薛老太太心里想著的正是這一句話。
她第二次去太清湖游玩,是同薛翎的祖父一起去的。
那時候新婚燕爾,正是感情濃厚的時候,兩人以桃花二字連詩。
所有的詩句都連得差不多了,輪到她的時候,便有些急了。
這樣的兩句詩就脫口而出。
念出來的時候,兩人都怔住了。
她還記得他生了好大一通脾氣。
誰知道真的一語成讖。
只是那時候她以為她會是那人面,沒想到先走的會是他。
這一句話,從薛燕口中吐出,便是薛翎也是徒然一驚。
旁邊坐著的蔣序文也是臉色一變。
薛老太太喝了一聲,“呸呸呸,小兒家口沒遮攔。”
薛燕吐了吐舌頭,笑了笑,“我就是多說一句而已,白白的惹得祖母傷心難過。”
薛翎知道妹妹天真可愛的外貌之下,藏著的是一顆和自己一樣通透的心。
她是不信這些的。
命運這種東西,只能握在自己的手中。
薛老太太伸出手撫摸薛燕的碎發,“你小小年紀,以后不許吟這樣傷懷的事。”
薛燕已經笑了起來,“是,祖母,不過祖母能不能說一說祖母從前游玩的情景?”
薛老太太這才說道,“大約也就是你們這個年紀,里面有一桃花泉,據說許愿極靈驗。”
薛翎抿嘴一笑,“祖母也信這個嗎?”
薛老太太說道,“信啊,十幾歲的年紀,怎么不信,我那時許的愿也算是實現了。”
十幾歲的年紀,大抵是愿望最多的,到后來,所有的愿望也無非就變做了平安二字。
薛翎如今,只有這一個愿望。
愿平安順遂。
和這四個字比起來,其他的一切不過如過眼云煙一樣,沒那么重要了。
薛燕笑著問道,“祖母信這個,怎么不請祖父替您卜筮問前程?”
薛老太太臉上是酸酸甜甜的神色,“自然是請你們祖父替我占卜的。”
薛翎說道,“只是祖父回絕了吧。”
薛老太太笑道,“是啊,我那時不知道薛家的組訓,不得給至親之人卜筮,被拒絕之后,還曾跟他生了幾天悶氣。”
薛翎跟著笑,心里終究是免不了幾分惝恍。
祖父母鶼鰈情深,父母也是如此。
只可惜情深不壽,再好的感情,也只能獨留一人空回首。
她看向了薛燕和不知道在想著什么的蔣序文,兩人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紀,不像她,她已經歷經兩世,看淡了感情,不代表她什么不懂。
薛翎感嘆不已,這樣的福氣對她們姐妹來說大約就是一種奢侈吧。
兩廂情深卻陰陽相隔,一人孤獨,卻自在逍遙。
她也不知道放任妹妹和蔣序文來往是對是錯。
只是重回一世,有些遺憾,她經歷過一次,再一次選擇的時候,她便不想重復前一世的錯處。
吃過午飯,薛翎便和薛燕蔣序文一起在院子里散步。
就有邱嬤嬤前來說道,“三姑娘,吳家家主前來拜訪,現在老太太正陪著吃茶呢,讓三姑娘過去呢。”
薛翎停下了腳步,不錯,今日這一出,她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吸引吳家家主。
吳家家主比起薛翎的父親年紀大,今年已經五十來歲。
膝下有四子,嫡系長子早夭,排行第二和第三的都是庶出,吳太太生吳家四公子的時候,已經三十好幾歲,掉了半條命才得了這個嫡子,寵得如同命根一般。
吳四公子今年不到十五歲,比薛翎大不了多少,是第一次參與巫醫的考試。
巫醫世家注重嫡系,本就是歷年的傳統,吳家家主看中這個嫡幼子也是世家公認的事。
這也是之前薛寄宏兩口子哄得吳家支持薛源的原因。
按照以往的慣例,江陵巫主歸于薛家已經成了不成文的慣例。
既然巫主歸于薛家,那么各世家自然是更傾向于和自家親近的那一個。
比如邱家支持薛昊,吳家支持薛源,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當然,吳家家主不遺余力的支持薛源還有一個緣由。
大約二十年之前,曾經有過一次戰爭,當時所有的巫醫世家,每個家族都要去戰場支援。
薛翎的祖父生為江陵巫主自然是以身作則,卻死在了戰場上的。
吳家家主也是其中之一,雖活著回來,但落下了病根。
薛翎記得她接任家主第二年,吳家的家主就癱瘓在床了,每一個行醫之人,對自己的身體狀況自然是了如指掌。
吳家家主早些年落下病根,大約已經知道自己撐不了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