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外安靜了下來,只聽得到風聲,再也聽不到談話聲。
薛翎心里的疑惑比蔣修文更深。
腦子里回憶著前一世的一切,拼拼湊湊的也找不出關于曾憶的任何片段。
她的前世,關于他的回憶只是局限于一個名字。
薛翎心底有了許多的猜測,然后又一點點的排除,她搖了搖頭,滿是不解。
這么鬧了一遭,她一點點的睡意也沒有了,緩緩的躺下,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到,心里卻混亂了起來。
如果說,當她覺察到曾憶可能說謊的時候,她只是生出芥蒂之心,然后盡可能的疏離而已。
但是現在,牽扯到了自己,薛翎卻不能毫不在意。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再一次傳來淡弱的談話聲。
“時月兄?”蔣修文等了好久,沒等到曾憶的解釋,便喊了一聲,帶著詢問的語氣。
曾憶張了張嘴,有一種百口莫辯的無力感。
蔣修文有些急了,“曾憶,曾時月。”
這聲音,壓的很低,卻帶著些許急躁。
曾憶緩緩說道,“修文兄性子淡然,沒想到也有這樣急切的時候,薛三姑娘有你這樣的表兄,真好。”
蔣修文緩和了些許,說道,“阿翎是我妹子,我想要一個解釋,并不為過。”
薛翎微微的睜開了眼睛,她也想要一個解釋。
曾憶背轉過身,余光撇向了那輛馬車,隔得很遠,又隔了一層車簾,他似乎能看到車簾背后,那一抹倩麗的身影,“我記得我和你說過,不管如何,終此一生,我都不會做任何傷害她的事情,這就是我的承諾和解釋。你信我,就不用再問了,若有機會,我會親自給她一個解釋,如果到了那個時候,她還愿意聽的話。”
這一句話,并不是說給蔣修文聽的,而是說給薛翎聽的。
蔣修文果然不再多問。
薛翎靜靜的躺下,曾憶的聲音依舊回蕩在耳邊。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漸漸的睡去。
她心底有事情,睡眠就不是很安穩,睡了沒多久,便再一次醒來,外面的天色依舊有些暗沉,還有一些壓低的談話聲,她掀開簾子,看見那邊正架了鍋,絲竹和絲雨幫著熬粥。蔣旭正在一旁添柴火。
三人小聲說著話,十分的歡樂。
曾憶坐在一個火堆旁邊,拿了一根柴火,在地上隨意的寫寫畫畫。
遠遠的,看不清神色。
表嫂王氏也已經醒了,正和蔣修文沿著河邊散步。
薛翎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下車。
她還沒有想好以什么樣的心境去面對曾憶。
重生以來,她只想著改變從前的命運。
至于兒女情長,對她來說,絲毫不曾放在心上。
自蔣家初見以來,這一段時日,曾憶過于頻繁的出現她的面前,她的確已經生出一些警惕之心。
只是從來不曾往兒女情長上面想,一來她年紀太小,而來,兩人相差甚遠。
所以這一晚上發生的事,讓她有一些恍惚。
薛翎靜靜的坐了好一會。
才聽到絲雨的腳步聲。
薛翎回過神來,“我不想吃早飯了,昨兒沒有休息好,現在歇一會。
絲雨聞言,便說道,“那姑娘好好休息。”
薛翎半日沒下車,只在途中停車歇息的時候,下了車吃了些食物。
曾憶白日回車中睡了一會。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兩人錯開了所有的時間。
這樣一來,王氏最先覺察到了其中的異樣。
王氏本就十分的通透,看著這情形,便問了一下,“夫君和曾先生一向知無不言,怎么今日瞧著不對勁,曾先生今日看著比往日低沉了些許,阿翎妹妹今日也一直不曾下車,可是昨晚發生了何事?”
蔣修文本有些猶豫不決,便尋著機會簡單的說了一下來龍去脈。
王氏聽了也覺得詫異,“從未聽過這樣的事,阿翎活生生的站在面前,曾先生何以做出悼文。這其中是否別有隱情?”
蔣修文說道,“時月說的清清楚楚,如果阿翎有一天想聽解釋的話,他會說給阿翎聽,不過阿翎那個性子,只怕,”
他搖了搖頭,“只怕是沒有那一天。”
王氏笑了起來,“夫君莫要說的太滿,依我說,阿翎妹妹一向心性爽朗,今日卻一反常態,避開了曾先生,曾先生在她心里,至少與旁人不同。”
她轉而問道,
“不過,夫君,在你心里,曾先生是什么樣的一個人?”
蔣修文說道,“我與他相識之時,就知道他志向遠大,他性子沉穩磊落,愛憎分明,的確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子,從前在學堂那會子,學堂的夫子就想將女兒許給他,被他回絕了。”
王氏笑了起來,“夫君對于曾先生評價這么高,我相信夫君的眼光,世間之大無奇不有,有很多事情我們沒法子去探究,不過我瞧著阿翎妹妹并不是一個沒有主見的女兒家,咱們不能拿著保護其他妹妹的那些法子來保護阿翎妹妹。”
蔣修文一聽,覺得十分的在理,“那,你的意思是?”
王氏笑著說道,“順其自然,既然曾先生說了有一天,可以解釋給阿翎妹妹聽,咱們就不必在意了,我的意思是,咱們靜觀其變就是。”
和王氏說了這一番話,蔣修文心底不由得有些豁然開朗。
薛翎白日在車上歇了幾個時辰,造成的結果是,到了晚上,睡了半夜,便再也睡不著了。
這一夜跟著薛翎在馬車上的絲竹。
絲竹似乎睡得也不安穩,翻來覆去的。
馬蹄聲,夾雜著車輪聲,回蕩在耳邊。
薛翎輕輕的挑起來車簾,印入眼簾的是那個清俊剛毅的背影。
馬車走的不算快。
她看了一眼,便放下車簾。
這細微的聲響傳入了曾憶的耳中。
他微微的側頭,厚重的簾子已經隔開了一切。
馬車繼續的如常行駛。
過了一會兒,
絲竹翻了個身,輕哼一聲,“姑娘,我有些惡心想吐。”
薛翎聞言,便起身查看。“你這是坐車坐久了,”
她掀開簾子,猶豫著準備開口。
與此同時,馬車已經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