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翎起身準備出去。
曾憶看著她的背影,整個人早已經昏昏沉沉的,撐到現在,看著薛翎站在面前,只感覺恍恍惚惚的。
眼前的少女漸漸遠去,削瘦的背影,和自己記憶里的一些片段,慢慢的重疊起來,一種失落感從心底油然而生。
從前壓抑著的情感在這一刻,悉數爆發,有了控制不住的傾向。
“別走。”他的聲音壓的很低很低,似乎透著似有若無的絕望。
只是伸出一只手來,想要抓住了薛翎的裙角,又覺得失禮,然后放下了。
最后抬起頭。
眼前的少女變得模糊不清,他仔細的分辨,看著薛翎,再一次說道,“別走。”
這樣的曾憶,薛翎不曾見過,似乎入了心魔一般。
薛翎回過頭,曾憶眼睛的情緒是毫不掩飾的不舍和后悔。
不似尋常那般克制自持。現在的曾憶許是高熱過度,有些迷迷糊糊了。
不知道為何,這眼神看的薛翎心里慌亂,她呼了幾口氣,才緩聲說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江陵巫主,薛翎。”
江陵巫主?
薛翎心里萬分疑惑,她似乎猜到了什么,話到嘴邊,只說了一句,“放心,我不走,我等你吃完藥再走,你先躺一會,我去看看常山的煎的怎么樣了。”
曾憶落下心來,沉沉的閉上了眼睛,不過到底睡不安穩,翻來覆去的。
絲竹拿了藥箱,薛翎接過來隨意放在桌面上,這才起身去了廚房。
她有些話想要詢問常山。
常山此刻正拿了一把蒲扇扇著風。
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見是薛翎,忙畢恭畢敬的說道,“薛姑娘怎么來了?這地方臟,姑娘還是去坐一坐。等我煎好了端過來就是。”
“你忙,我只是有些話想要問問你。”
薛翎站在旁邊,開口問道,“曾先生一向穩妥,怎么會受傷?”
常山對著薛翎,不敢有絲毫懈怠,說道,“自姑娘那日祈雨之后,百姓雖然歡喜,隨后卻有人領頭,說既然祈雨成功,多舉辦幾次祈雨儀式就是了,何必挖渠飲水,費神費力。”
這樣的說辭何其貪得無厭,可是轉念一想,這不正是人性的貪婪嗎?
薛翎微蹙眉頭,聽到常山這樣說,她并不覺得意外。
“然后呢?”她淡然道。
“有帶頭惹事的混在其中,一開始,長孫殿下并未察覺,今日不知為何,就鬧了起來,我們公子保護長孫殿下,不小心撞到了鐵鍬上,差不多就是這樣。”
“知道了,”薛翎想起一事,又問道,“表兄已經替曾先生開了藥方,為何他又用那些虎狼之藥。他,”
薛翎問出心里想問的那句話,“一直如此嗎?”
常山用力的點頭,“北地民眾野蠻,姑娘也看見了,公子擔心長孫殿下處理不當,大事不妙,故而想加重藥量,好的快一些,蔣公子勸了,他也不聽。實在沒法子,我才悄悄的去求絲竹姑娘,姑娘說的話,興許我們公子還聽得進去。”
常山的語氣越發的低落,“這些年我們公子一個人熬過來,的確是苦了些,他心性一向如此,不怎么愛惜身子。”
薛翎點頭,“嗯,我知道了。”
轉身的時候,她的心沉了沉。
很多事情,她心底已經有了猜測,只是沒有得到驗證。
離開的時候,腳步有些亂。
絲竹在一旁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薛翎開了幾貼藥,囑咐常山給曾憶喂下去。
睡了一晚上,薛翎第二日過來查看。
“已經大好了。”曾憶休息了一晚上,雖然整個人看起來更虛弱了,但是神色已經恢復了清明。
只是因為高熱之后,嗓子發干,越發的地啞。
他的聲音很平靜。
目光也如從前那般淡然,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克制有禮。
仿佛昨日薛翎見到的曾憶只是一個錯覺一般。
薛翎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感情。
雖然知道曾憶的心思,但是只要曾憶不挑明了說,她便可以裝作不知道。
慶幸的是,曾憶和南宮辰不一樣,曾憶沉著冷靜,克制守禮。
“曾先生沒事了,我便可以松一口氣了,只是鐵打的身子也經不起折騰,希望曾先生以后多愛護自己,那樣的虎狼之藥不要再吃了。”
曾憶笑了笑,“我對醫術并不十分精通,如此,便聽你的。若我下次再受傷了,就請薛三姑娘替我醫治了。”
絲竹忍不住笑了,“哪有先生這樣的,這種外傷,還是不要有下次了。先生會一直平安的。”
曾憶笑了笑,“絲竹姑娘吉言”。
薛翎沒有說話,仔細的把脈,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不對,按這藥效,應該退熱才是。”
她伸出手,用手背貼在曾憶的額頭上。
曾憶整個人一下子僵住了。
薛翎搖了搖頭,肯定的說的,“果然還在發熱。”
雖然沒有昨日那樣滾燙,不過熱度還是沒有退下去。
她有些疑惑道,“高熱的病人,我見過一些,說起來,曾先生年紀輕,體質自然是好的。按理說,這一貼藥下去,不可能不退熱。”
她的視線落在了曾憶的小腿上,“我看看你的傷勢。”
曾憶正待躲避。
薛翎已經低下身子,輕輕的拉起他的衣角。
露出一截已經紅腫的小腿。
果然。
薛翎暗悔,昨日根本就不該聽曾憶的。
她抬起眼眸看了曾憶一眼,輕聲說道,“你一直這樣不愛惜自己嗎?”
“我”
輕飄飄的一句話,曾憶卻不知如何回答。
“我是大夫,心里沒有什么男女之別,你不必將我當成一個女孩子,更不必因為顧慮這些而耽誤病情。”
“好。”
他答道。
其實并非他顧慮太多,而是他沒法子將薛翎當做一個大夫。
薛翎已經開始解開包扎的布料。
傷口一點點的顯現在眼前。
傷口很深,周圍已經紅腫。
薛翎嘆了一口氣,看來表兄并沒有謙虛,這傷勢處理的并不好。
她抬起頭,“曾先生,有些腐肉,若不除去,只怕以后這傷勢遲遲難愈,你若是信我,我替你除去。”
曾憶點頭,并不猶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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