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片刻后便聽到了付老夫人的哭聲：“湄娘子！湄娘子！”
本來還在欣喜中的付岳桓，身形頓了一下，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往屋里跑去。
姬幼雪腦子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話不停地重復著：柳湄，沒了。
后來她怎么回了房間，她也不記得了。
等到再次回過神來，已經是白日。
雖然關了窗戶，但是透進屋里來的陽光還是有些刺眼。
“師妹！”
“師姐，你醒了！”
付岳秋和裴思遠見她終于醒過來，均是松了一口氣。
“我這是怎么了？”姬幼雪困惑地坐了起來，她怎么躺床上了，之前明明在等柳湄……柳湄！
“柳湄她……”看向師兄，她期望之前的事情只是做夢而已。
可是付岳秋卻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盡力了，但依然沒能救回柳湄。
“生下付琬以后，弟妹松了一口氣，她說要去陪她爹了。”他說道。
當時柳湄的眼神很是可怕，本來生產了五個時辰，還失了那么多血，本應早已脫力。
可那一刻，她的眼神中居然閃著駭人的光芒。
他卻居然明白，這是解脫的眼神。
姬幼雪還是不死心：“不會的，師兄，你醫術那么高明，還有各種丹藥，一定可以救她的，對不對？”
付岳秋卻不在說話，只是默默走開了。
三弟也是這么問他的，但是他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救得了一心求死的人。
待師兄走了出去，裴思遠扶著姬幼雪走到門口。
望著師兄有些踉蹌的背影，裴思遠說：“師兄用盡全力，也沒能救得了柳湄。但沒時間自責，便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顧你和早產的付瑤。”
“付瑤？”姬幼雪望著師弟，難道這就是柳湄拼了命生下的孩子？
“嗯，便是那日柳湄生下的女孩。”
可憐這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母親。也不知道父親和其他人，會不會把她母親的離去，怪在她的頭上。
將心中所想告訴了師弟，裴思遠搖頭：“不會，柳湄最后拉著付三少，囑咐他一定要將付瑤養大成人。”
聽他這么說，姬幼雪終于放下了心，如此便好。
突然想到了她的那個小徒弟，她問道：“那付瑾呢？付瑾怎么樣？”
付瑾那一日正巧染上了風寒，于是并沒有出現。過了兩日，還是知道了這件事。
聽說這孩子當時哭得都背過氣了，緩過來便來留芳苑找姬幼雪。
可惜她也正暈著。
最后付瑾被裴思遠勸了回去。可是卻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過四歲的孩子，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
說話間，兩人到了花園，只見一個消瘦的身影，自言自語地在池塘邊徘徊。
不遠處幾個小廝偷偷地跟著，就怕他做傻事。
此人滿頭白發，看著有些眼熟。仔細看去，竟然是付岳桓。
本來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幾日不見，一下子老了十幾歲似的。
“湄兒，湄兒，你在哪里……”行尸走肉般地徘徊，付岳桓尋找著自己的娘子。
長嘆一口氣，姬幼雪放開裴思遠的手，快步走上前。
一個定身咒，將付岳桓定在原地，她來到他的面前。
本來飽滿白皙的臉龐，此刻滿是滄桑。
雖然有些不忍心，想要轉過頭去，但是姬幼雪強迫自己看著眼前的這個可憐人。
她說道：“柳湄的確已經走了，但是她還留下了兩個孩子，兩個需要你照顧的孩子。你如今這副模樣，可對得起那日柳湄的囑托？”
聽到她提到那個名字，付岳桓似乎清醒了一點，努力掙扎，口中大叫：“湄兒！她沒走！你放開我，我要去找她！”
“你去找她？去哪里找她？”姬幼雪的眼中已經溢出了眼淚，“你這個樣子，付瑾和付瑤怎么辦？”
“瑾兒？瑤兒？”付岳桓有些迷茫。
“是啊，你不是答應過柳湄，要好好將他們養大成人么？”
“我……答應過……”眼中的迷霧散去，付岳桓終于恢復了理智，“瑤兒！瑤兒怎么樣了？”
他努力掙扎，他已經失去了湄兒，不能再失去他和湄兒的孩子。
他答應過湄兒，要好好照顧瑾兒和瑤兒。
可是他這幾日卻一心只想著去找湄兒，而忽略了瑤兒。
瑤兒那么小一團，那么脆弱，他竟然遺忘了她的存在。
見他恢復了理智，姬幼雪解了他的定身咒，說道：“沒關系，師兄照應著。”
聽師弟說，付瑤因為早產并且因為難產短時間窒息，身子十分虛弱，好幾次都差點挨不過。
這個時代有沒有保溫箱那些先進的設備，師兄費了很大的勁，才把付瑤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
而她自己居然不爭氣地也昏了過去，還讓師兄不得不擠出時間來擔心她。
她剛才卻對師兄說了那些話。
帶著付岳桓一起到了付岳秋的秋月居，這幾日，付瑤都在這里，方便師兄照顧。
“師兄。”裴思遠喚到。
知道是他們帶著付岳桓來了，付岳秋長嘆一口氣，說道：“進來輕些，別嚇著瑤兒。”
三人輕手輕腳地走進了屋里。
屋中彌漫的藥味有些嗆人，卻讓人安下心來。
付岳秋正站在一個小木床旁邊，懷中抱著一個小小的襁褓。
付岳桓猶豫了片刻，走上前，顫著手從自家二哥手中接過那個粉色的襁褓。
也許是感覺到了抱自己的人換了，付瑤癟嘴一副要哭的樣子，嚇得付岳桓差點就撒手把她扔了。
還好他忍住了，輕輕地喚了一聲：“瑤兒。”
雖然閉著眼，付瑤似乎能認出這個聲音，終于沒有哭出來，只是哼了兩聲。
看著這個小得仿佛快碎掉的脆弱團子，姬幼雪也滿是感慨。
如果柳湄真的在天有靈，看到這個場景，應該會放心了吧。
“師父父……”一個熟悉又顫抖的聲音從后面傳來，姬幼雪回過頭去，付瑾正一臉委屈地看著自己。
“付瑾……”她知道怎么勸付岳桓，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該跟這個孩子說些什么。
在他最需要自己在身邊的時候，自己居然沒有陪在他的身邊。
小團子沖了過來，用力抱緊她。雖然悲痛不已，卻還記得努力壓著自己的音量。
他哽咽：“師父父，瑾兒沒娘了。”
摸著他的頭，姬幼雪說道：“瑾兒乖，瑾兒還有爹，還有大伯、二伯，還有爺爺、奶奶，還有師父、師叔呢。”
抬頭看向屋外的天空，她眼神逐漸冰冷。
柳湄怎么會突然早產？她怎么會知道柳大叔已經走了？
這一切，她都會查清楚，而躲在背后的這個人，她絕對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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