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吃陸陸續續上來了，各種食物香氣混合在一起成了一種不算多好聞的味道。
伊言不知道于世卿葫蘆里賣啥藥，舉筷挨個嘗了嘗。
有好吃的，也有很一般的，品類太多了，路邊攤常見小吃都在這，挨個吃幾口，差不多就飽了。
“差不多該告訴我什么意思了吧？”伊言打著飽嗝摸肚子。
“你不用糾結想要吃什么，想吃的都在這。”
伊言滿頭問號，等她意識到于世卿這句，是對應她發病當天的心理狀態時，整個人都凌亂了。
“本市那么多路邊攤，干嘛選這里？”
“開車過來，會更有儀式感一些。”
伊言感覺頭頂幾道驚雷砸下來。
砸了個外焦里嫩。
開車來回好幾個小時，現在霸總時間都這么不值錢了嗎？
所以，她出現之前，這家伙每天沒日沒夜的加班，把腸子都累丟了一截...圖啥？！
“那啥，世卿啊，你這樣胡來...于氏不會倒閉嗎”伊言現在有點擔心于氏員工了。
老板這么不靠譜，員工們很辛苦吧？
“暫時還可以。”充其量錢會少賺一點。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家財萬貫不抵她莞爾一笑。
伊言這會肚子里各種小吃混在一起，胃里直翻騰，又被霸總這么“凡爾賽哲學”劈頭蓋臉一通砸，整個人都凌亂了。
“我以為你長在錢上了...”她心里，能累到腸子都少一截的男人，這輩子是把工作看的比天還高，他突然整這么一出，伊言感覺重新認識他了。
“賺錢是想讓家人過更好的生活。我想過，38歲就退休。”
“！！！！”那不就是9年后？
伊言合不攏嘴。這工作狂竟然不想跟工作過一輩子？
“我計算過我的資產增長速度，以及于氏現在運營情況，再過9年，基本就是到達巔峰了。根據基本面分析，水滿則溢樹大招風，9年后急流勇退，不僅能夠保住于氏，也能有更多時間陪伴家人。”
他又補充了句，“9年后我們的孩子差不多也要上小學了我可以專注陪孩子成長，如果孩子需要輔導功課我可以。如果期間還有二胎我也可以抽時間育兒。”
驚！霸道總裁人生理想竟然是賺完錢后早早退休，在家帶孩子？！
伊言見得狠人多了去了但狠成這樣的，還是頭一回見到。
“我能問問你是受了什么刺激才有這種想法嗎？”
“認真規劃過的，不是受刺激。”
伊言突然就明白了。
這家伙活得是真明白。
別人都是拼命給生命做加法，只有他，一直在做減法。
財富到達一定程度不僅不能帶來更多快樂還會增加很多煩惱，跟他比自己好像還差點境界。
“把權勢握在掌心不撒手的人，往往都會成為權勢的傀儡而不自知，以為自己掌控了一切，其實不過是被權勢操控淪為富貴的掌中之物，撒開手放棄一部分才是擁有更廣闊的天地。”
于世卿這些話從沒對任何人說過，從他東山再起重建于氏輝煌的那一天他就規劃好自己后半生。
“我努力工作是為了給家人提供更好的生活，當我覺得我所擁有的一切足夠支配一切時我就會退居幕后回歸家庭。”
于宅這樣的豪宅他能住伊言家溫馨的小天地他也能住，人有家財萬貫，吃的用的卻都是有數的，多出來的數字堆積，不值得為了這些失去家人無價時光陪伴。
放眼古今，王侯將相能夠終老一生的，全都是急流勇退的，放得下貪念克制住膨脹，才能有好下場，于世卿學哲學的，早就看透了一切。
于氏繼續發展下去，壯大到一定程度絕不是好事，與其為了沒有意義的數字增長堵上未來，不如做好規劃，回家陪著老婆娃。
“你要真38歲退休，后半生我養你，我有養老金！”伊言豪氣地說。
于世卿認真頷首。
雖然這是完全不需要的。
他就算退休了，也會是于氏最大的股東，手里的股份也夠他家幾代人衣食無憂。
但老婆愿意養他，他也會欣然接受的，這意味著她人生規劃里有他。
從小吃店走出來，于世卿回頭，小吃攤的燈光暗了下來。
店家哼著小曲打了烊。
不遠處，幾個從大學城里出來的學生結伴而行，晚上起了霧，氤氳的路燈照得一片朦朧。
伊言準備上車，站在車前，突然瞇起眼，揉揉太陽穴。
“我怎么覺得這一幕有點似曾相識呢...”
她也曾在這樣薄霧籠罩的深秋出來覓食。
搓著手站在即將打烊的小吃攤前，糾結吃點什么。
然后呢，又發生了什么...
伊言努力回想，卻是一片空白。
于世卿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伊言眼睛一亮。
“我想起來了，我五年前，有次來這個城給人做手術，結束路過這個大學城，我還在這吃了一碗非常難吃的炒面。”
那臺手術她做了七個小時，是臺大手術。
下了手術開著車路過這邊，被路邊攤的香氣吸引，停車想要覓食。
“那個小攤吧，聞著還挺香，可吃著就非常一般了，可能到我這也沒剩下什么材料，店家隨便做了一碗。”
“然后呢？”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沉了沉，聲音有些緊。
“我吃完了，回家了，又是平平常常的一天。”
“可能對你來說，是平凡的一天，對別人來說，就是心中永恒。”
于世卿拉開車門，請她上車。
回眸，看向已經打烊的小店。
這條街，那么多家小吃店，這不是最好吃的一家，卻是最有回憶的一家。
五年了，能夠改變很多事。
當年那個不好吃的路邊攤老板，通過努力，租了一家小店，兢兢業業經營著，雖然他做的食物，有些依然很難吃。
當年那個路燈下的落魄男人，已經有了家上市公司。
當年那個給落魄男人分了半碗炒面的女孩，已經成了男人的妻子。
時間，總會把有些人帶走，又會把有些人送回。
而他要做的，就是用努力把剎那化成永恒。
于世卿關上車門，用淡淡的聲音對她說：
“空空，對你的承諾，我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