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來的，自然是來找衛凌的。

男子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布衫，看到衛凌，眼中神色一動，直沖沖地沖了過來。

衛凌步子一頓，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在記憶里搜索了一圈，并沒有這么一個人。衛凌微微挪了步子，往人群里走去。

衛凌一動，對面那人自然也跟著走了過來。

拂過人群，衛凌走進了巷子里。

男人跟著走了進去，長眉一挑，剛剛眼看著進來的人不見了蹤影。

試探著往里走了幾步，男人詫異地皺起了眉。難不成，這人有遁墻之術？抑或是遁地之術？

正待轉身回頭，像主上稟告這事，常年在危險邊緣徘徊的直覺讓他脖子僵了僵。低頭一看，一枚長針戳在離脖子半寸的位置，尖銳的針尖閃著鋒利的銳芒。

“衛凌，衛無憂？”試探地道了一聲，男人的聲音有些嘶啞，像是在砂紙上磨著一樣。

“閣下是？”衛凌手指未動，慢慢地轉到男子面前，眸色銳利。

“不是壞人。”男人道，臉上帶著不正經的笑。

針尖尖又湊近了一些，男人感覺到了脖子上的涼意，笑意收了收，身子更僵硬了些。

“誰派你來的？”衛凌威脅地劃了劃針尖威脅道。

“對你好奇的人。”男人平視著前方道。

衛凌心中閃過一絲疑惑，卻是把銀針拿了下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所為何事？”

雖然不計較了，但是衛凌的語氣依然不是很好。

“來請你。”男人道。

“請我？拒絕。”衛凌不客氣地道。

既然不是戚樓蘭派來的，衛凌不覺得自己有需要見的必要。

左右，衛凌也不覺得會對他好奇的人的身份，會比戚樓蘭更尊貴。

“哦。”

原以為男人會再糾纏幾句，不想男人極坦然地點了點頭，點了點頭。

像是什么事都沒有發生的模樣。衛凌詫異抬眸，點點頭，沒問。

“哦，對了，你剛剛拿著的那針……”男人暗示地看了衛凌一眼，眼中滿滿的好奇。

這人，性子如此“活潑”，看起來不像是在某人手下，地位很低的樣子。

“針？”衛凌拿出剛剛威脅了男人的長針，“這個，哦，是奶奶納鞋底時用的針。”

“有什么問題嗎？”

“額……沒有。”

男人話未落，匆匆抬步離開，很快消失在了衛凌視線里。

一副狼狽逃走的模樣，衛凌看著想笑。笑意在唇邊逗留了一瞬，勾著從枝葉間漏下來的日光，看起來竟然有些輕佻。

冷下臉，衛凌沿著來時的路回了家中。花店門庭冷落，因為花朝的緣故。

老人在一盆杜鵑花后給衛凌納著鞋底，一針一針，很快一棵小小的青竹子在鞋底上栩栩如生起來。

“回來了？怎么這么快？”

老人聽力已經有些遲緩了，反應也不行，直到衛凌走到跟前，才慢悠悠地抬起滿頭銀發，嘴角浮現出一個皺紋深深的微笑來。

“沒什么好玩的。”衛凌道，把針遞到老人旁邊的鞋筐里。

走到一邊，給一盆盆栽的西府海棠澆了些水，衛凌頭也不抬地問道，“奶奶，之前有人來找我嗎？”

自然是沒有的，因為戚樓蘭正被一件小事給絆著。

桃花小鎮上的長官，上午在鎮邊的大路上接到了戚樓蘭一行。

接到人，鎮上長官馬上把人安置在了開國時未嫁給當時皇帝陛下的花瑤姑娘曾居住過的桃花小館里。

桃花小館里，最多的便是桃花，粉色的連成一片，掩映在一個個小屋里，看起來極其的好看。

戚樓蘭挺喜歡這里。

只是，這府里，因為不曾有人居住的緣故，一窩貓在這里安了家。

鎮上長官見此，心臟差點沒漏了一跳，連忙想要招人把這窩貓給趕走，被戚樓蘭拒絕了。

戚樓蘭不喜歡貓，但耐不住它們可愛，看兩眼心情也開心。

于是，一窩貓，連帶著它們的貓媽媽留了下來。

而休息了一下，用完午飯，戚樓蘭便發現，自己好像留下了一堆禍禍。

小家伙們看起來已經是過了滿月許多天的樣子，看似柔柔弱弱，但是跑鬧起來就像一只只跳跳精一樣，看得戚樓蘭眉眼直跳。

但是，畢竟是自己開口留下的，樣子又好看。戚樓蘭看了，有些鬧心，卻也僅限于此了。

戚樓蘭原本的打算，上午休息，下午出去散步，晚上看花神會。

而現在，看著自己繡工精美的蝶戀花絲織長裙上掛著的兩只貓，尷尬的臉色僵在戚樓蘭臉上，面皮抖了抖，竟然不知道作何反應來。

玉瑾正去匣子里給戚樓蘭拿發簪，回來時，看到戚樓蘭的臉色，又順著她的目光往下看，臉皮動了動，想笑又不敢笑，嘴角忍得十分辛苦。

而兩只貓還在往上爬著，一副努力認真的模樣，漂亮的橙色眼睛亮晶晶的。

“小姐。”玉瑾輕聲喚了一聲，看了看她衣服上掛著的兩只貓，“要喊人拿下來嗎？”

“不用，就這樣，待會換上一件就是。”戚樓蘭淡然道。

只是，當太陽又往西邊移了移時，戚樓蘭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雖然自己會在這邊留兩天，但是時間寶貴，花費在幾只貓身上，有些不值得的樣子。

原來，在繼兩只貓爬上了后，另外兩只貓也效仿著往上爬。

就這樣，坐著的戚樓蘭裙擺上，四只小貓或爬或趴地掛在或窩在戚樓蘭身上。

一邊，玉瑾看著，暗自勾了勾唇角，努力壓抑著嘴邊的笑意。

“玉瑾。”手高高地舉起來，戚樓蘭不甚優雅地瞥了眼玉瑾，“過來把貓拿下去。”

“哦哦。”玉瑾點點頭，走上前，拿起一邊的小籃子，把四只小貓依次拿了下來。

看著拿下來，在籃子里爬來爬去的小貓崽，戚樓蘭眉心一跳。

“好了，送到鎮長的府中吧，據說鎮長夫人極其愛貓，尤其是獅子貓，這幾只便算作我的小小禮物。”

看了看自己裙擺上幾道不起眼的破洞，戚樓蘭淡淡道。

換了衣服，戚樓蘭終于舒了口氣地帶著人，出了桃花小館。

因為小貓崽們耽誤了些時間，戚樓蘭便直接去了青石巷里的小花店，去找衛凌。

不知真實的衛凌是個什么模樣呢？戚樓蘭想著。

嘴角勾了抹艷麗的笑，戚樓蘭顯在面紗外的眼眸清澈如水。

“有人找？沒有，這一天，除了買花的，便沒有其他人了。”老人回道。

“嗯。”衛凌應了聲，拿起一邊的小木壺開始給花澆水。

衛凌正澆著花，忽然聽到一陣喧鬧聲。抬起眼眸，只見最前面一穿著繡有玉色桃花的紅色裙衫的姑娘，面上覆著面紗，只看到一雙漂亮的眼眸。

身后，幾個衣服略顯次一些的女子，依次跟在姑娘身后。

便是一眼，衛凌便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州府長官的女兒，戚樓蘭。

單是一眼，便足以看出不凡來。定是位美若仙子的姑娘。

衛凌眼眸動了動，等著來人率先說些什么來。老人察覺了什么，看了眼衛凌，顫巍巍地起身，去了后院。

衛凌無奈一笑，心知老人一定是把姑娘看作是自己的愛慕者了。

“衛凌，衛無憂？”迎著衛凌的目光不躲不避，戚樓蘭走上前來，進了略顯簡陋的小小花店里。

果真是，蓬蓽生輝的感覺。

但是，衛凌并不覺得慶幸或是怎么，只覺得壓力略大。

這人，為何主動前來？衛凌并不覺得，以州府家千金的身份，需要特意親自去見一半分交情也無的男子。

何況，別的不說，除了應夭夭，衛凌對其他任何人，并無男女之念。僅僅為了一株赤藤蓮，理由亦是站不住腳。

“是，姑娘是？”

衛凌恭敬道。

只是，話一出口，便意識出不對。

“大膽，竟敢詢問我家小姐的名諱！”玉瑾原本對這人還有一絲絲的好感此時也全散了，只覺得面前這人不識好歹。

“玉瑾。”

戚樓蘭抬了抬手，目光直直地落在衛凌臉上，身上。目光灼灼，像是要在衛凌身上刮下一層下來似的。

玉瑾帶著人，守在了店外。

看著眼前的姑娘，衛凌下意識地感覺不妥。哪里有人會甫一見面，便對人如此熱情的？

如果不知道面前的人是戚樓蘭，衛凌可能會冒失地把人趕出去。

被那樣灼熱的眼眸看著，衛凌感覺全身上下都不自在了起來，只覺得，這人哪里有些問題怕是。

“姑娘。”冷靜了一下，衛凌可以壓低了聲音，有些沉沉的冰冷質感。

“衛凌，庚子月出生？”戚樓蘭不想等了，很快地問道。

“……”聞此，衛凌的臉色終是冷了下來。

“姑娘所為何事？”衛凌冷冷地道。

“衛凌，你不記得虞湘了嗎？”戚樓蘭亦是冷言相問。

心中怪異一閃而過，衛凌搖了搖頭，眉頭皺得更緊了。

“不記得。”

衛凌淡然道。

“哦，記得秋日來州里武比，若能得三甲，便許你武職。”

仔細看了兩眼衛凌的臉色，戚樓蘭唇角勾了勾，長長的眼睫在眼瞼處留下層層的陰影。

“不要遲到。”

“多謝。”

衛凌不是不知感恩的人，雖然自己也付出了代價，但是有恩的，自己必然要先報了才是。

至于秋日的武比，衛凌不覺得有雙問題。

一群人來了又走，很快店里又走進了許多人。衛凌站在店里，凝視著某人的背影，心情有些莫名的復雜。

“店家，這株牡丹如何賣？”店里，一身著青藍色布衣的荊釵女子喜愛地看著一株牡丹，有些心許地問道。

“夫人，這株一兩銀子。”衛凌淡笑道。

“啊，好貴啊。”女人不假思索地道。活說出口，女子這才意識到不妥，歉疚而尷尬地看了眼衛凌。

衛凌心情好，笑了笑，沒有計較。

這邊，青梔早早地在黃昏到來之前，給自己和應夭夭準備了要穿的衣服。

下午，府上每人發了花糕和花餅。

其樂融融地過著花朝，而應夭夭屋里，即將被搬走了半半和花朝，同時醒了過來，又同時鬧起了小脾氣。

什么叫養孩子就不要養我們了。

歪理邪說。半半想著。

想到自己的房間又又要被移回去，半半不開心地磨了磨爪子，悄咪☆咪地爬上了應夭夭的床。

在應夭夭的床上悄悄打了個滾，半半抖了抖身上的毛，讓自己的氣息在應夭夭的床上充滿著。

花朝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難得一天里第二次醒過來，看了一眼抖毛的蠢狼，機智地爬上了應夭夭窗邊旁的書桌，按了黑漆漆的墨水一下，在光滑的宣紙上摁了幾個梅花爪爪。

看了眼窗外，似乎有腳步聲，兩只動作一致地爬回了自己的小窩里，假裝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模樣。

應夭夭在游廊里遇到抱著小相思的青梔，接過小相思。

“我來抱吧。”

“夫人，要不要請個奶姆？”戳了戳小家伙的小臉，青梔道。

應夭夭表示沒有聽到過這種詞。

“就是喂小孩的奶媽，給小孩喂奶的。”青梔說著，隱晦地看了眼應夭夭的腹部往上往上。

“咳。”

尷尬地咳了聲，應夭夭晃了晃神，差點一下把小相思給丟出去。

“娘親。”

小相思適時地喊了一聲，喚回應夭夭的思緒。

青梔看著小家伙乖巧可愛的模樣，不禁有些感慨。

小家伙倒是眼光好，一眼便看出來幾人中誰是做決定的人，一眼便在她們中尋到夫人，果斷單方面地認了娘親。

也不只是該敬佩，還是怎么的。

抱著小相思，應夭夭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若是我帶著小相思，是不是便不能去看半半和花朝了？”

“咦？夫人怎么會這么想呢？”青梔有些詫異。

難道人界不是這么個規定嗎？應夭夭心里也頗為納悶。

“有什么問題嗎？”應夭夭反問。

“沒有，只是真正情況并不是這樣的。小貓小狗雖然身上可能有蟲子，但是經常地洗澡，想必也不會有什么問題。”青梔解釋道。

“那也好。”應夭夭點點頭。

穿過游廊假山，兩人很快便到了應夭夭院落門前。

青青石苔映在墻角，屋內的花樹落下幾枝繁花出來。

仔細聽，屋里似乎有細碎的風吹花落簌簌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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