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紅艷艷海棠落地,被席卷而走,海棠樹上便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枝丫,和翠綠翠綠的海棠葉子。
風平葉靜,只剩下皎潔的月華傾瀉一地,照出一地銀色霜華。
“夫人,那兩位……”小五看了看應夭夭,相問。
“海市蜃樓?”應夭夭有些糾結。
“夫人,若是把那尹衡喚醒,便只需一點點海市蜃樓了。”小五道。
“嗯。”應夭夭點頭。
可是,我現在想要回去睡覺。
小五似看出應夭夭的想法,勸道,“回去晚了,明天晚點起便是了。”
“哦。”應夭夭點頭。
小五靜靜地看著應夭夭,把相思琴抱了過來。
應夭夭把玉瓶遞給小五,“你來收著吧。”
小五接過,似是期待地看著應夭夭。
“那便早早結束吧,結束晚了,相思便要哭兮兮了。”應夭夭笑了笑,接過相思長琴。
“是。”小五展顏一笑。
月色下,應夭夭白色衣裙一展,席地坐了下來,相思長琴擱于膝上。
琴聲“錚”然響起,琴聲舒緩,琴音裊裊。
清冷的月華籠在應夭夭的身上,將應夭夭本就清冷的面色籠罩的更顯冷淡出臣。
小五靜靜立在海棠花樹下,搖晃的樹影在其東斜的影子上婆娑搖曳。
琴聲如流水,劃過高高的圍墻,劃過輕擺的枝葉,來到一藥香彌漫的的房間,劃過床榻上神態安詳的青年,溫柔的停留,像是安靜的撫摸。
依依不舍地拖曳而過,琴聲飄向月華籠罩的夜幕,劃過遠山長河,來到蒼茫的荒漠,調皮地兜了個圈子,來到尸體遍布的廣闊沙地,停在一被長槍貫/穿的青年身旁。
找到了。
琴聲在青年身旁流連,忽然,琴聲突變,如萬千江河奔流,又如鷹飛戾天,席卷而過。
滿目血紅之色,琴聲迸發出極強的綠色光芒,倏然落進青年襤褸衣衫內。
猛然睜開眼睛,一雙桃花眸在月色里帶著幽晦暗光。
“夫人。”
小五察覺到什么,看了過來。
卻只見應夭夭淡淡看了她一眼,手上動作倏然加快,待旋律快到極致時,動作忽停,素手按住震顫的琴弦。
睜眼眨眼間,應夭夭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哎?小五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這是?去找那傻子的魂魄了?
輕風拂過枝葉,小五撫了撫衣擺,站了站。想想,又靠在海棠花樹上。
隱在樹葉陰影里,小五忽然想到了仙界的海棠花仙——錦棠仙子。
有著花一樣的容貌,卻是眼光不好,喜歡那雖待人溫和,卻不懂得愛人的連月仙君。
搖晃的花影在人臉上打下詭魅的光影,讓小五精致的容顏也顯得可怖起來。
另一邊,應夭夭卻是為難地看著滿眼的尸體遍布。
腥臭的血腥味伴隨著尸體腐爛的氣息,讓一切都顯得可怖起來。隱隱的,有暗銀色的鎧甲映著月光,映現出一處斷臂殘肢。
而那尹衡的三魂七魄,便在……
應夭夭的眼睛落到一處,那人是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身體里貫/穿著一把長槍。
長槍黑色的長柄斜斜地沖著墨色長天,順著長柄往下,有已經干涸的黑色血液凝固在破爛的衣袍上。
青年面色已經青了,臉上有著一道道的疤痕,那是戰場上留給他的饋贈。
仔細看,還可以看到青年曾經熟悉的模樣。那個在青石巷中,長街酒樓里喝著一日醉的青年,那個明明自己很難受,卻還要安慰著女孩子的青年……
應夭夭慶幸,自己可以懸空行走。這地上飽吸了鮮血的沙漠土壤,讓她有些下意識是難受。
看了看青年,應夭夭在其身上搜尋了一下,終于在其衣襟最里的地方發現了一顆透明的白色琉璃珠。
手指點了點,綠色仙力柔和地從枝葉形手串里流出來,被應夭夭指著落在了琉璃珠上。
綠色光芒大現,光芒散盡,小珠子亮閃閃的。
其間,一個長身而立的青年站著,氣質淡雅,像是塊溫和的白玉。
似是看到應夭夭看他,青年笑了笑,微微一拱手。
應夭夭回了一禮,隨即攜帶著白色琉璃珠消失在了眼前。
臨走前,應夭夭將方舟的尸體放在一乾坤袋里,并把那長槍也盛了進去。
人說,落葉歸根。應夭夭想,大概方舟,也會愿意回到家鄉被好好地葬下吧。
不過,應夭夭打算回去的時候,悄悄地把方舟葬下。畢竟,世人皆知,方舟是在戰場上失去性命的。
搖了搖頭,應夭夭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明明都是自己的孩子,卻有些只重視男孩子,明明很關心自己的孩子,卻寧愿孩子馬革裹尸,也不愿相信孩子可能還活著。
“回來了?”
小五站在樹下,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
看到應夭夭出現在庭院里,小五連忙幾步上前,走了過去。
“嗯。”應夭夭點了點頭,舉了舉手里的白色琉璃珠。
“在這里。”應夭夭示意道。
“這里面便是傻子的三魂七魄,待把這魂魄從琉璃珠里取出來,那人便該清醒了。”
小五點了點頭,眼中含著絲期待。
小相思在腦子里也不安生,有些吵吵嚷嚷的。
應夭夭微微頷首,唇角微彎,走在了前面。
“夫人,這傻子的魂魄,為何不在這里?”小五疑惑地道。
“大概……待回去再說。”應夭夭道。
很快,兩人便一同來到了傻子房間里。屋里里藥香彌漫,幽幽的燭火在一片黑暗里顯得有些過分明亮。
光亮所及的地方,床上凸起一團。眉目沉靜的青年緊閉雙眼,面色紅潤。
“咦?看起來像是活的呢。”小五感慨。
應夭夭看了她一眼,小五立馬改口。
“抱歉,夫人。”
“那,隔了這一兩天,應該無事吧?”小五又問。
“沒事。”應夭夭搖了搖頭。
坐下來,將那白色琉璃珠落在床上,應夭夭拿出定魂珠,抵住青年的唇推了進去。
定魂珠入口即化,實在是固定穩固靈魂的好珠子。
隨即,應夭夭引著手心的綠色點點仙力,輕輕點了點白色琉璃珠。
珠子里的人緩緩地被引出來,慢慢地變大。很快,一長身玉立,面色溫潤的青年便出現在了床前。
“這是你的身體,進去吧。”
應夭夭看著男子看過來的目光,點了點頭。
青年依言躺了下來,透明的身形就這么沉在了被子里的人形里。
想著什么,應夭夭手中的仙力歡樂地沖上前,把似乎有些不適想要起來的透明影子使勁一壓,一按。
“好了。”
應夭夭看著青年面色慢慢紅潤,開始有些緩過來的樣子,心里一喜,面色卻是沒有表現出來。
“咳,咳。”青年使勁咳了兩聲,身子震了兩震,脖頸劇烈地彈起。
溫和的綠色仙力沿著青年的筋絡慢慢地延展滋潤著,很快的,青年蒼白的膚色也慢慢地泛起了粉色。
輕薄的眼皮慢吞吞地掀開,青年睜開眼睛。
小五只覺得眼前一亮,似乎隨著青年的睜眼,屋里整個明亮了起來。
青年是標準的杏眸,眼神明亮清潤。大概是因為剛剛清醒的緣故,青年的眼睛水潤潤的,看起來讓人忍不住心生歡喜。
粉色唇瓣動了動,青年聲音有些啞。很快的,青年開了口。
“謝謝。”
賞心悅目,應夭夭想。
“應該的。”
“既然公子已經恢復了神智,便要好好珍惜這次機會,好好活著。”
應夭夭想了想,還是提醒道。
“多謝。”青年慢慢地道。
青年似乎有些窘迫,但應夭夭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帶著小五離開了。
離開,也只是走到無人注意的角落,一晃回到了府上。
回到房間,小五替應夭夭捏了捏肩膀,又給她拿了個果盤。
果盤上,三兩只櫻桃,一個蘋果和一個橘子。
雖然有些困,但應夭夭還是準許了小五的行為。
身子有些困乏,應夭夭懶洋洋地靠在靠背上,被小五捏著更是有些懶洋洋的。
“夫人。”小五看著應夭夭,有些好奇地問了之前問過的問題。
“那尹衡的魂魄,為何不在這附近,反而,到了那么遠的地方呢?”
小五之前便想過,但怎么也也想不清楚。
“這個……”應夭夭想了想詞句,開始了編故事(劃掉)的時間。
小五炯炯有神地看著應夭夭,手上動作未變。
原來,那和王小花有緣的家伙,本就是尹衡。
只是,不知為何,在尹衡十歲時,三魂七魄中的一魂一魄不知何時跑到了方舟身上。這也導致了,尹衡的癡傻。
“但是,那一魂一魄,是怎樣和方舟的三魂七魄相融合的呢?”
小五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明白。
“沒有融合。”
“共存,但因為方舟本身魂魄的強勢,我們幾乎看不出罷了。”應夭夭道。
“哦。”
“不過,雖然這一魂一魄沒什么用,但是也影響了方舟對王小花的喜歡。也算厲害。”
“確實。”小五點了點頭,眼中現出欽佩之色。
“所以,王小花和尹衡的緣,才錯誤地以為是方舟和尹衡。”小五像發現什么了道。
“嗯。”應夭夭點了點頭。
“既然尹衡沒死,王小花沒死。嗯,兩人還互相喜歡。算是一場結束吧?”小五想了想道,面上帶著歡喜之色。
“嗯,睡吧。”
應夭夭說著,不禁困倦地打了個哈欠。
濃密卷翹的長睫上掛著一絲晶瑩剔透的淚珠,應夭夭閉了閉眼睛,身子往一側滑去。
“夫人!”小五連忙上前一步,接住已經困得像是要倒下的應夭夭。
“夫人。”小五擔憂地看著已經沒了意識,陷入沉睡的應夭夭。
攬著應夭夭的膝彎,小五一把將應夭夭抱了起來。
好輕。小五的第一想法。
白色的裙擺在空中劃過漂亮的弧度,長發如墨瀉下來,手臂沉落。
待將應夭夭放在床上,小五把被子拿過蓋在應夭夭身上。
夫人,安睡。
這邊,半半回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
同行的,還有一只小柳樹,和一只小蛇妖。
小蛇妖原本不想過來的,但是耐不住小柳樹的殷勤對待和懇求。
一路上,小柳樹也嘰嘰喳喳的,似乎彌補了些什么。
其實不止,半半帶回來的不僅有這兩只,還有一些山中特有的紅色漿果。漿果和它初到這邊攜帶的模樣差不多。半半自己也嘗了,味道是甜的。
“喂,你為什么不和我們說話?”快到地方的時候,小柳樹有些奇怪地看向半半問道。
半半用一種非常莫名其妙的目光看了看小柳樹,似是有些無語。
“柳柳。”
小蛇妖喊住小柳樹,化作原型幾下爬上了小柳樹的胳膊上。
“啊,你身上太冷了。”
冰冷的蛇鱗摩擦過溫熱的肌膚,讓小柳樹一個激靈差點使勁抖了抖。
“被你捂捂就好了。”小蛇妖不以為忤,反而得寸進尺地道。
顯然,小柳樹被小蛇妖的話給怔住了。
顯然,沒有想到小蛇妖這么的不要臉了。
半半在一旁走著,不說什么,也安安靜靜的。
似是看不慣這邊,半半的目光一直落在前方虛空的一點上。
半半心想,這是老虎大叔交給他的任務——把小柳樹和小蛇妖帶到應府。當然,若是可能,讓兩個留下是最好的。
雖然不知原因,半半卻是答應他們,一定要為他們的留下做些努力。
半半回來的時候,小四正在給一株四季海棠澆著水。
看見半半回來,小四不禁招呼了一下半半,問他。
“外面好玩嗎?”
“?”半半奇怪地看了眼小四,面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疑惑。
外面好玩不好玩……難道,自己出去的事情!
小四看著半半狀似恍然大悟的模樣,不禁笑了笑,揉了揉他的腦袋。
“怎么這么可愛哪。不過,這次就算了。下次若是繼續如此,待夫人察覺了,便要糟了。”小四捏了捏半半的臉,似是有些幸災樂禍。
“夫人最討厭隱瞞,若是她知道,可要小心你這一身皮肉了。”
小四捏了捏半半的小胳膊,笑著摸了摸他柔軟的黑發。
“若是如此,值得嗎?”
你贏了。半半拿過小四的手,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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