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形計?
掛斷電話,季明舒腦子里還懵了下。
他是說,她適合去還沒通網的犄角旮旯里殺豬種菜放牛進行新時代的社會主義大改造嗎?
他還是人嗎?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不就花了他幾個臭錢他至于這么惡毒嗎!”
“他自己怎么不去改造!”
季明舒氣得一口氣啃了三個馬卡龍,語氣中充滿了“這世上竟有如此拔吊無情之人”的不可置信。
谷開陽下意識糾正,“那可不止幾個臭錢。”
季明舒反手就是一個馬卡龍塞進她嘴里,眼神顯然在說:吃你的吧還不快閉嘴。
蔣純并不知道季明舒和岑森的真實關系,還以為這是恩愛夫妻之間打情罵俏的小樂趣,所以她的關注點全都落在“季明舒先對甜品動了手”這件事上。
她不動聲色地咽了下口水,敷衍附和道:“消消氣消消氣,你老公肯定就是開個玩笑,他哪里舍得讓你去參加什么變形計。”
說話的時候,她的小銀叉也悄悄摸摸朝提拉米蘇探了過去。
可還沒等她碰到提拉米蘇,季明舒就“啪”地一下拍開了她的鵝爪,并給予眼神上的黃牌警告第二次。
蔣純蔫了,怨氣深重。
大約是最近被季明舒壓制得太狠,下一秒她又忽然坐直身體,被鈕祜祿小土鵝附體,小嘴叭叭瘋狂反彈。
“說得好像變形計愿意邀請你參加似的,你可千萬別去,農民伯伯們做錯了什么要接待你這樣的禍害,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系個鞋帶都不會還指望你插秧種菜?我的天,怕是鄰居家小孩跑來碰一下包包你還要嚷:啊!拿開你的臟手!這個包一百二十萬!!”
季明舒:“……?”
一塊提拉米蘇就翻船了。
她是做錯了什么要嫁給那樣的男人又要認識這樣的朋友?
回到家,季明舒仍然沉浸在岑森的惡毒diss中無法自拔。
上洗手間,她又發現大姨媽來了,一時帶著淡淡的傷感陷在沙發里,仔細思考起了谷開陽的諄諄教誨。
其實上次出軌事件虛驚一場過后,她也有認真思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和岑森走到了離婚的那一步,她又要怎么繼續過接下來的人生。
結婚前,季家人對她很好,但她并沒有實際的股權和能大量變現的財產。
結婚后,岑森隨她花銷,但她和岑森簽有婚前協議,如果離婚,她一分錢都得不到,只能凈身出戶。
這狗男人如果更狠一點,她這幾年奢侈無度花銷的東西也一樣都帶不走。
而且岑季兩家現在是個什么關系,季明舒比岑森更清楚。真要離婚,季家先得跟她急。
這么一合計下來,除了柏萃天華那套公寓是真正寫了她的名字,其他的都可以在離婚后一秒變為虛有。
想到這些,季明舒才有那么一小點兒危機感。
只不過她從小就被季家以聯姻為目的養尊處優地培養長大,自己掙錢養自己的意識可以說是相當薄弱。
再加上她都已經略過過程直達結果,過上了大多數人都想要的紙醉金迷生活,非要讓她對人生不滿意給自己找點夢想折騰也是挺為難她的。
所以這點危機感,還不足以喚醒她自己都不知道藏在哪個角落的獨立意識。
但——
她骨子里的反叛精神可比獨立意識強多了。
在沙發上悲傷了十分鐘,她腦補了一下岑森讓她參加變形計時面上的淡淡嘲諷,隨即毫不猶豫地撈起手機回復孟小薇,緊接著上樓收拾行李。
季明舒這不是第一次和岑森唱反調對著干,所以岑森在前往應酬的途中,得到季明舒確認參加節目的消息也并不意外。
周佳恒問:“岑總,需要讓節目組那邊換人嗎?”
“不用,”岑森揉了揉額角,“組隊名單調整一下,重點拍攝也取消,她自己不說的話,也不用和電視臺那邊特地交代身份了。”
周佳恒稍頓,應了聲“好”。
君逸是這檔室內設計綜藝最大的金主爸爸。
為了給旗下即將推出的設計師品牌酒店“君逸雅集”預熱,集團給星城臺砸下重金,從節目冠名到節目流程全方位地進行了干預。
而且里頭還有兩位新銳設計師本就是君逸看中,請來給“君逸雅集”做設計的,將在節目中占據重頭戲份。
只是季明舒對此還一無所知。
半小時后,賓利停在“鳳堂”門口,周佳恒先行下車,為岑森打開車門。
今晚這場應酬不好推,是岑遠朝的老相識陳局攢的,不用想也知道,陳局這是要牽線,從他這兒給影視項目拉投資。
甫一下車,就有穿旗袍盤發髻的女侍應引著岑森往里走。
一路引至三樓包間,女侍應為他推開隔扇門,周佳恒也剛好收到季明舒出發前往星城的最新消息。
他跟在岑森身后低聲匯報。
岑森聽著,到了近前才發現,席間還坐了舊人。
李文音今日穿了條無袖的灰色高領毛衣裙,戴簡單耳釘,頭發低低扎成馬尾,眉目清淡,口紅顏色也是偏淡的水粉色。
遠遠望過去,文藝高知女性的氣息撲面而來。
李文音對岑森的到來似乎并不意外,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神色波動,只在陳局引薦時主動抬了抬酒杯,朝他敬酒。
“小李剛從法國進修回來,是一位很不錯的年輕導演啊,她最近籌備的那個項目,主題就很好,陽光,積極,向上!和現在那些,表現青春暗黑面的題材,那就有了質的區分!”
“阿森,你們集團不是現在也投資參與了一些影視項目嗎?你如果有興趣,可以扶持扶持小李這樣有才華又有想法的年輕導演嘛!”
“來來來,小李,來給岑總敬一杯,岑總那可是這四九城里數一數二的年輕有為啊!”
李文音主動敬酒,岑森也舉了酒杯輕輕一碰。可他并沒有喝,碰完之后便放下酒杯,四兩撥千斤地和陳局聊起別的話頭。
直到酒局散場,岑森也并未和李文音有多余的言語交流。
他在人生的某個時間段里,曾對李文音這種和季明舒截然不同的女生青眼有加。但他對感情看得很淡,高中畢業和李文音交往了三個月,時至今日,竟然已經回想不起什么細節。
夜色深濃,岑森邊往會所外走,邊讓周佳恒確認季明舒所在的酒店位置。
帝都這邊還有些事需要周佳恒留下處理,今晚去星城的行程只有保鏢隨行。
“岑森。”
身后忽地傳來熟悉女聲。
岑森腳步稍頓,往后看。
席間李文音是坐著,只能看見上半身,這會兒站著,更顯身材婀娜,氣質優雅。
她緩步走至近前,很輕地笑了笑,又伸手,“好久不見。”
岑森淡聲道:“好久不見。”
見岑森沒有要握手的意思,李文音也只偏偏頭,灑脫地將手收了回去。
很快,她又坦誠道:“其實我昨天就知道,你今天會來參加這場酒局,但人在江湖漂,為了拉點投資,也只能舉賢不避前任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溫柔中又帶點率性的俏皮,分寸也拿捏得恰到好處。
其實李文音知道,岑森這人冷情。但再怎么說兩人也是前任的關系,當初分手也沒有鬧得死生不復相見那么難看,至少,她也能從岑森口中得到一句“沒關系”才對。
可她話音剛落,便聽岑森不加思索地接了另外三個字,“我介意。”
說出這三個字,不止李文音,岑森自己都下意識地頓了頓。
這個場景有點熟悉,好像不久之前,他也在另一家會所外,對另一個女生說過同樣的話。
后面還有一句,那句是怎么說來著,他當時好像夸了季明舒,還夸得有點夸張。
岑森的短暫出神落在李文音眼里完全變了意思。
年少時遇見過太驚艷的人,以至于這么多年她都很難做到對當初喜歡的人徹底死心,哪怕是他結了婚,那種執念也從不曾從她心頭褪卻。
他的介意是不是因為…和她有同樣的心緒?
李文音想要再說點什么,同樣誤會意思的周佳恒不知怎地,非常逾矩地輕咳了聲。
岑森回神,想起航班時間,又冷淡道:“影視投資并不是君逸的主業,但既然陳局特意引薦,我可以讓你從華章控股那邊走流程,只不過這兩年影視項目越來越不好做,風險系數也高,公司需要進行精確的風控評估,最后投不投不是我一個人能做決定。抱歉,我還有其他行程,就不奉陪了。”
等到上車前往機場,周佳恒第一時間便承認錯誤,“抱歉岑總。”
不管岑森是和前任余情未了還是怎么,他身為助理都不應該插話。
“沒事。”
岑森沒放在心上,又和他交代了幾件工作上的事情。
到達星城時已經凌晨兩點,整座城市都已陷入寂靜,岑森徑直前往季明舒下榻的那家君逸華章。
前臺早早為他準備了房卡,一路上至頂層套房,屋里開著暖黃燈光,卻不見季明舒人影。
好半晌,他才聽到床的另一側傳來聲微弱的低吟。
走過去,他看見季明舒躺在床側地毯上,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只小蝦米。
季明舒十點多到的星城,洗漱之后睡覺,肚子卻隱隱作痛。她叫了客房服務,可紅糖姜茶喝了一大杯也不見效。
這會兒她已經痛完了,只是沒什么力氣起身。
睡得半夢半醒見著個模糊的熟悉身影,她還以為自己又夢見了十八禁的溫柔版岑森,也不知道為什么就覺得特別委屈,伸開雙手往上,撒嬌道:“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