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寒宸熄滅了兩盞燭,用毛巾輕輕擦干了闌影額頭的汗珠,想來是藥效起作用了,斷骨重鑄的痛苦,不是常人能接受了的。
這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古櫳回到學院,他無處可去,不想回去面對父親的責備,也不想去任何地方,漫無目的。抬眼,卻是扇門。無奈自嘲一笑,最終不僅是心連身體也還是敗給了她。
推開門,大著膽子走了進去。這次不會擔心被發現了,因為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依舊如那天一般一塵不染,井井有條,好似從那日后再沒有人住過。拉開抽屜,里面是刻著千寒闌影名字的銅牌,古櫳將銅牌拿在手里,她給他留下的實際的東西也只有這個銅牌和那一副畫了……
看了眼書架,酒歌給她的那個小竹簍也依然在原處放著。環顧了房間,里面已經沒有了她的氣息。除了那日,她的氣息總是被隱藏的很好。將走,卻又折了回去,將手里的銅牌放回原處。出門設下武氣禁令,而后轉身下樓走了。
后來學院的學生都知道,竹駐園西樓三層最西邊的屋子怎么都打不開,各種流言飛傳,卻無人知其本源。
人們亦不知會有一人影時常在暗夜里打開這間屋子,會在里面呆上一炷香的時間……
老族長回到殿中,向瞬間老了十歲。跪在祠堂中,遣退了所有人。
“古族列宗,后輩不孝,沒能守住這圣物,讓圣物流入外族,不知這是福是禍,還請老祖宗明示吶……”隨后閉上了眼睛。
這夜,好像很長很長……
快到丑時之時,闌影才漸漸安穩下來。寒宸亦是一宿沒睡,眼底的烏青很明顯。卻依舊不敢合眼。時不時的看看傷口,雖然骨已接,新肉也開始生長,但寒宸還是怕有意外發生。
拿起一綹銀發,上面沾染了少許的血跡。主人有潔癖,尤其是對血,格外敏感。
從懷中拿出一塊雪白的方布,邊角繡著紅色的曼珠沙華,因為主人曾經無意在烹茶中說起,她很喜歡曼珠沙華的紅色,轟轟烈烈,耀眼奪目。
唯獨可惜了,花開彼岸,彼岸花開,花開無葉,葉生無花,想念相惜卻不得見,獨自彼岸路。
輕輕將頭發放入方帕中將上面的血跡擦拭干凈,闌影動了動。
“主人。”寒宸急忙詢問。
“水。”闌影開口。
寒宸起身,倒了水給闌影服下,往日空靈沉寂的聲音現在有些沙啞干燥。
“下去休息。”命令式的口吻傳來。
“主人!”
“告訴所有人,辰時準時出發。”隨后閉口不言,也不再看他。
“是。”寒宸不敢再忤逆她,他深知,主人的底線在自己身上已經放的很低了。
他已經在沒有主人的命令下私自出來了,主人沒有責罰自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在幽殿首要的就是服從,他已經犯了大忌。
輕輕退了出去。不管睡與不睡,他必須服從離開。
辰時。
“寒宸。”略比平時輕柔的聲音傳來。
“主人。”推門而入,顯然一直守在門口。
“更衣。”已經從榻上坐了起來。
“主人,為何會這樣急,何不再等幾日。您大傷未愈,長途跋涉,不利于您恢復。”
“無礙。”闌影總是這樣,她的決定無人能更改,就是這樣霸道且固執。
寒宸無奈,卻也不得不替她更衣。拿出嶄新的沒有血腥味的黑色錦衣。
闌影突然開口:“知道我為何喜歡穿黑色的衣服嗎?”
“奴不知。”寒宸搖頭,他從未想過,第一次見主人,還是那么小,就一直見主人穿黑色,這么多年,已然成了習慣。并不多想,或許以前想過,現在也忘記了。
“黑色能掩蓋血跡。”
寒宸手一頓,是啊黑色,最不易顯露出什么來。
挽好腰間的宮絳,很松,并不能顯露身形。背和腰間的部位,恰巧是受傷的地方。
“車可準備好了?”
“主人,都好了。不知黎殿下是否與我們同行?”
闌影抬起眼眸看向窗外,開口:“我們此行恐有險,不宜人多,他們晚些回去。”
“是。”而后扶著闌影從房中出來。
“尊主!”冷和瑰單膝跪地,行禮。
“出發。”
黑色的宮車已經備好,靈竺站在車前,扶闌影上車。
像以往,寒宸跟了進去,其他人翻身上馬,數道黑影亦從花家而出,馬蹄動,歸程啟。
闌影側臥在車里,手支著頭,淺眠。
宮車走的很慢,昨日下過雨,道路也不是很好走。闌影有些不耐,卻不曾開口。
寒宸本擔心闌影會加快速度,現在倒也放下心來。
“你為何會來。”
寒宸低頭,該來的遲早回來。
“奴怕主人有危險,是奴的錯,奴愿意領任何責罰。”若真如此,違抗尊主命令,怕就是殺無赦了。
“我若因此責罰你,怕是也要被你牽連了。令你自行出入,又罰你不服從命令。倒是我的不是了。”
“奴不敢,主人沒錯,是奴自己不聽話。”
“罷了。黎兒之事本就與你相干不大,責罰你也是勉強,這次你護主有功,算是將功折罪了。”
“多謝主人開恩。”
“這次回去,時間會長一些,回去配合靈竺,下面這件事必須做好。”
“是,主人,奴謹記。”
宮車繼續走著。闌影漸漸入眠,武氣的消耗,著實耗精廢神。寒宸微微起身,拿了毯子蓋在闌影身上。一場秋雨一場寒,馬上該入冬了,主人的極寒體質,傷也應該會好的快一些了。
一路倒也安全,遇到攔車的也是一些毛賊山匪,并沒有預料中的古島追殺。
一路向北,氣溫降低了不少。若是御獸,好的飛行獸可能一天就到,次些的就需要兩到三天,若是像這樣的宮車,速度還比較慢,最少五天才能到達幽殿境內。
前三天安然無恙,可第四天天氣就很糟糕了。狂風暴雨,無法繼續前行。
沒有辦法,只得被迫滯留在中途的客棧之中。卻不想,又碰到了不想遇到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