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徐志茂與夏文彬中了進士之后,按理便應當派官的,只二人的名次也算不得太好,徐志茂按理便應當榜下即用,到外地去做個六七品的父母官兒,只徐志茂自然是不肯去那偏遠之地,做一個有可能一輩子回不了京的地方小官。
幸得他有一位在吏部做主事的岳父,便動了關系將他的任命壓下,卻是正想法子為他活動,看能不能留在京中任職。
又有夏文彬名次好些,最好便是入翰林院了,可夏文彬竟有些拿不定主意,也幸得同樣有一位好泰山,同樣想法子將他的任命給壓了下來,就等著他自己拿定主意,再給他派官兒了!
因而韓世峰這兩個女婿,這幾個月都在是家中呆著,一個是等著派官兒,一個卻是在思量做甚么官兒,不過這二人一個性子穩重,一個文靜內向,都不是惹事的人,怎得會被錦衣衛拿了徐志茂去?
韓繡也是哭著搖頭道,
“女兒也不知曉,前頭沒有半分征兆,只今兒一早錦衣衛便來拿人了!”
而似徐志茂這種還未做官兒的準官人,錦衣衛是駕貼都用不著的,進了徐府倒也是客客氣氣請了徐志茂出來,但徐府人一見那一身飛魚服,腰間的繡春刀,便人人嚇得是雙腿發軟,眼睜睜看著大公子跟著那四名錦衣衛走了,半晌才想起來跑去衙門里報給老爺。
徐興聽聞得兒子被錦衣衛帶走,也是嚇得六神無主,當下便急匆匆趕回家,徐夫人江氏與大兒媳婦已是哭成了淚人,見著徐興回來立時上來拉著他道,
“老爺,你可想想法子救救志茂啊!”
徐興忙道,
“那是自然,你們且先說說錦衣衛的人來了,可說過甚么?”
一家人愣愣看著他沒一個人想起來錦衣衛說了甚么,半晌老管家才上來應道,
“老爺,錦衣衛的人來了只說是請大公子出來說話,大公子一出便將人拿走了,卻是半句都沒有說呀?”
徐興聽了跺腳道,
“你們便沒有一個人問一聲嗎?這抓人總要有個由頭吧!”
也是無人應他這話,徐興看了這一眾人不由氣得一甩袖子,
“都是些沒用的!”
想了想對韓繡道,
“大兒媳婦,你回去娘家見親家翁,親家翁交際甚廣,不是有錦衣衛的朋友么?不如托他去打聽打聽!”
前頭韓紜成親,衛武跑前跑后,是多少人看在眼里的,徐興想起來了,韓繡也想起來了忙道,
“我父親是有一位錦衣衛的朋友,兒媳現下就回去見父親!”
韓繡這廂忙吩咐家里人套車,自己便急匆匆出門回娘家了,那頭徐興便也轉身往外頭走,江氏忙問道,
“老爺,您這是要到哪兒去?”
徐興回頭瞪眼道,
“自己的兒子,總不能光讓兒媳婦大著肚子在外頭跑吧!我也去托些朋友問問……”
說罷又瞪了江氏一眼,
“平日里挺會咋呼,遇上大事兒怎么就慌神了……”
頓了頓道,
“吩咐下頭人關緊大門,全部人都守在府中不要進出!”
說罷再不理江氏,自己也快步出去了。
那頭韓繡匆忙忙回了娘家,進去見著王氏便哭了起來,
“母親!”
王氏一見這樣子是嚇得不輕,忙問是出了何事,聽得韓繡說是大女婿被錦衣衛帶走了,也是急得不成,忙對下頭人道,
“快!快去衙門里叫老爺回來!”
只還未等下人出門,韓世峰便已回來了,韓世峰聽得女兒一講,不由也是皺緊了眉頭,想了想應道,
“我先托相熟的人去問一問!”
卻是想起了厲雙成,當下吩咐女兒道,
“你大著肚子便不要跑來跑去了,今兒晚上在家里住,待為父先出去尋人打聽一番再說!”
當下再不多說,便在妻女的殷殷期盼的目光之中出了門。
韓繡回來的動靜,驚動了在后院里讀書的韓綺,忙出來看個究竟,聽聞得是大姐夫出了事,被錦衣衛拿走了,韓綺心里也是暗驚,
“怎得半點兒沒有聽到風聲!”
看著韓繡惶急的臉,立時勾起了她前世的回憶,心頭也是有些慌亂,
“怎么會!怎么會!難道躲過了屈家,還是躲不過徐家么?”
想到這處她也是臉上變色,不由自主咬緊了下唇,心里亂了起來,在原地絞著帕子,深深吸了兩口氣,才讓自己鎮定下來暗道,
“不,這一回可是不同的,衛武在錦衣衛,若是有事牽連到了家里,他必會來示警的……”
繼而又想到了夏小妹,
“還有皇后娘娘,她總能為我們出頭的!”
只要他們家沒有牽連入謀反案中,最多就是被連帶的,那即便是徐家出了事,也能想法子將他們家摘出來的!
更何況,現在一切都未可知,徐志茂也并未定罪,不能自亂了陣腳!
待得自己鎮定之后,便出言問韓繡道,
“大姐姐,據我所知錦衣衛這陣子查的大案,便是那寧王謀反之事,你可知大姐夫有沒有牽連其中?”
韓繡聞言忙道,
“沒有!沒有!志茂他這陣子都在家里陪著我,連朋友相約游玩他都拒了,怎么會牽連進寧王的案子里?”
“嗯!”
韓綺出言安慰她道,
“即是沒有牽連,那便不怕,想來多半是帶人過去問話的,若是當真牽連其中,只怕……現下徐家一家子都……”
似謀反這類大案,一殺便是牽連家人九族,以錦衣衛寧可錯殺不能放過的行事風格,徐家只怕早就被人封了,現下徐家人無事,大姐姐還能出來報信,想來徐志茂的事兒也是不大的!
韓綺將這一番分析同韓繡一講,韓繡也覺著有理,心里稍稍安了些,可旋即又擔心起丈夫來了,
“聽說入了詔獄便是無罪也要先被錦衣衛過一遍刑,好好的人進去,出來便是就廢的都有!”
說到這處韓繡便又扯了帕子嗚嗚嗚哭起來,王氏看了心疼的不成,
“你別的不顧,肚子里那個你還要顧著呀,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可怎么辦!”
韓繡聞言哭著應道,
“志茂要是有個甚么,我們孤兒寡母的也別活了!”
說罷又哭了起來,哭得王氏鼻子也跟著酸了起來,不由也扯了帕子在按眼角,韓綺見狀暗嘆一聲正要說話,卻聽得外頭有人來報道,
“夫人,外頭有人找三小姐!”
王氏聽了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淚道,
“是甚么人?”
看門的老仆看了一眼韓綺道,
“說是叫做癩痢頭的……”
韓綺聞言前一亮,忙對王氏道,
“母親,這癩痢頭乃是衛武的朋友,衛武如今在錦衣衛里升了千戶,想來給我們送消息的!”
王氏聞言大喜,
“快快!快請了人進來!”
老仆忙出去請了癩痢頭進來,癩痢頭進來堂中沖著王氏拱手行禮,又看了一眼韓綺道,
“韓夫人,小的乃是受了我們家老大所托,過來給三小姐送信的!”
韓綺忙問道,
“衛武托你送了甚么信兒過來?”
癩痢頭點頭道,
“我們老大如今在衙門里辦差抽不出身來,便派人送信給我,說是今兒錦衣衛拿了徐家的大公子,我們老大知曉徐大公子是韓家大小姐的夫婿,擔心夫人和小姐著急,便派我過來報個信兒!”
一旁的韓繡聽了忙搶著問道,
“那……我……我家夫君現下如何了?”
癩痢頭看了一眼韓繡,韓綺忙道,
“這便是我大姐了,且先說說我大姐夫現下如何了?”
癩痢頭便應道,
“韓大小姐放心,我們老大說了,徐大公子的事兒不過小事兒,有他在必能保徐大公子平安無事的!”
三人聞言總算松了一口氣,王氏想了想忙又問道,
“即是小事,那衛家哥兒可有說我大女婿幾時能歸家?”
“這個嘛……”
癩痢頭想了想應道,
“回夫人的話,我們家老大說了,雖說是小事,但因著寧王謀反的事兒的牽連甚廣,但凡入了詔獄的人,都要仔細審查,須得查實并無一絲牽連才能放出來……”
頓了頓道,
“……只怕一時半會兒是沒法子回來的……”
見王氏與韓繡面現失望之色,忙又道,
“不過我們老大說了,只要有他在,必不會讓徐公子受苦的!”
王氏三母女聞言都松了一口氣,王氏對韓繡道,
“衛家小哥兒是個熱心好義,又辦事牢靠的,他即是專派了人來送信,想來志茂必會平安無事的!”
轉頭又韓綺,
“衛家小哥兒當真是升了千戶?”
韓綺微笑道,
“前頭寧王謀反的事兒,正是他一力承辦的,他辦差有功,陛下回京之時便已升了他做千戶,想來回京之事,任命應是已下來了!”
癩痢頭聽了摳頭皮嘿嘿笑道,
“三小姐說的是,陛下剛回了京,任命便下來了,我們干娘可是樂壞了,還說要請大家伙兒吃酒呢,只這陣子老大一直在衙門里辦差,連家都沒回,便把這事兒都耽擱下來了!”
王氏聽了總算露出一絲笑容,點頭道,
“這就好!這就好!衛家小哥兒即是升了千戶,想來庇護志茂也是能做到的!”
如此王氏與韓繡總算是稍稍放下心來,便安心在家中,等著外頭傳來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