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顏卿醒來以后就沒再說話的顏楓,看著這個妹妹突然抱著女使大哭,又反常地對母親撒嬌,還問顏霏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顏楓總覺得妹妹哪里變得不一樣了,有點陌生,但又說不上來是怎么回事。
想想又覺得應該是自己想多了,妹妹就是妹妹呀。
“妹妹,你好點了嗎?現在燒是退下去了,可你腿上的傷還挺嚴重的,這幾天還是多多注意點吧。”
顏楓開口說道。
從小顏卿被禮儀家教甚嚴的黎太傅嫡長女黎子鴛教導長大,自懂事起就一舉一動嚴格按照大家閨秀的模板來,
雖然端莊溫和,但到底少了許多小女兒心性,
不然前世也不會因為陸離偶爾縱容她放肆吃喝幾次,隨性玩耍幾次,就丟了魂失了心。
顏楓是知道這個妹妹的,在她小時候也是兩個人一起玩的時間比見到父母的時間更多些,所以感情也格外的好。
顏楓倒和顏卿一板一眼的性格不同,雖不是紈绔子弟,但身上總有幾分灑脫和隨性,談笑說話的樣子倒更像舅舅黎子維了。
“哥,我這才剛醒來,你就跟我叨叨那么多,也不怕我一下又被你煩的發燒了。”
在最親的人面前,顏卿現在不愿意再偽裝什么,強迫自己什么。
做大家閨秀,嫁得如意郎君?她已經不需要這些了。
世人怎么看她都無所謂,她只要守護住這個家,讓所有親人都安好。
黎子鴛聽了顏卿這話,似乎感覺有點不敬兄長,只是女兒大病初醒,兄妹倆又素來感情交好,
顏卿一直在禮儀禮教方面做的都很標準,外人常夸她把女兒教的溫順知禮,所以她知道顏卿是個有分寸的,也就放任不管了。
畢竟她是個娘親,心腸柔軟,總希望孩子懂事歸懂事,也要多親近自己,才是最好的。
“你這話說的,好像哥哥我關心你的傷還做錯了一樣,真是不識好人心。”
顏楓見妹妹這個樣子也是欣喜,他從來不喜歡那樣死板的大家閨秀,自然也不想妹妹變成那樣。
“哎呀,好哥哥,卿兒知道你對我好,你是最疼妹妹的。喏,娘親給我的藕粉桂花糕,分你一塊,別氣了啊。”
九兒是顏卿的小名,也不對外說,只家里幾個長輩這么叫她,因著出生那日是正月初九,
有道仙說那是與玉皇大帝同天的生日,是福星降世,吉利的很,故而小時就一直九兒九兒地喚她。
只是后來大了些便也不這么叫了,爹娘和哥哥還有祖母偶爾這么叫她,只是她自己也聽不太習慣。
“你就知道拿這些小女兒家的東西糊弄我,甜甜膩膩的,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嘴上嫌棄得狠,但是接過來糕點的手卻很自然地送進了嘴里。
“好,這是我們女兒家喜歡的,哥哥看不上了。那改日妹妹給哥哥做一對護腕,再來一雙戰靴,好讓哥哥去殺敵四方呀。”
顏卿記得前世不久顏楓就去軍營了,愣是不讓父親幫忙甘愿從小兵做起,
在西南有流寇作亂時,給家里留下一封信就奔赴滇江平叛,后來也是屢立戰功,凱旋而歸時被皇上封為鎮西大將軍。
不過那都是后話了。顏卿只是知道,自己的這位哥哥不想讀三字一點頭的圣賢書,只想真刀真槍地去守衛百姓,保護家國。
黎子鴛看著兒女嬉笑拌嘴也感到很幸福,
她很幸運,在這個男人都愛三妻四妾左擁右抱的年代遇到了鎮國公顏舒志,
婚后他愣是頂住壓力,從不納妾,不做有負她之事,還生了一雙這么優秀的兒女。
有夫若此,婦復何求。
“你若給我做了,我定日日不離穿戴在身上。
對了,還沒說呢,你問顏霏那丫頭的鞋子作什么,總不是真看上了那鞋子好看吧?”
顏楓嬉皮笑臉夠了,想起剛剛的問題還沒得到答案,他是真的好奇。
顏卿此時卻突然收了笑意,正色道,
“是她害我下水的,就算不是她自己動的手,也跟她脫不了關系。”
于是便簡單的把自己經歷的和推測的說了出來。
“天哪,霏兒小小年紀怎的如此惡毒!你可是她嫡親的堂姐,若不是那些女使婆子會水,你今日怕是命都沒了!她為何要這么做啊!”
黎子鴛聽了很氣憤,平日二房就總要在大房這邊使點絆子,還好幾次想塞人給顏舒志,只是都被拒絕了,
如今竟然還想來害她女兒的命,這荷花池下不知道有多少雜亂的石頭,就算顏卿不死,若是毀了容,也只能青燈古佛伴余生了!
“娘,二房那些人平日里就是個貪婪的嘴臉您還不知道嗎,
他家那個顏文軒整日里去勾欄瓦舍混跡,敗壞顏家名聲,還惹了禍每次都要我們家給他擦屁股。
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去參加科舉考試,到時候考出個倒數的,別又求爹給他通融個探花出來。”
顏楓早就看那個不學無術的堂弟不爽了,這次二房家的庶女也敢欺壓到自己妹妹頭上了,真是膽大包天!
黎子鴛雖然覺得顏楓此話說的不妥,但也倒沒有歪曲什么真相,
二房每年從公中支出多少流水她都是知曉的,也秉著仁義孝悌之心不多計較,可今日之事實在太過分了。
她是個娘親,也是個女人,深知就算顏卿能活下來,腿上的疤日后被夫家發現了也難立足。她的女兒,怎么就要遭遇這些事。
“哥哥,娘親,你們也別惱。我落水后你們給我換了衣裳吧,那件外衫如今可洗凈了嗎?
荷花池邊都是淤泥滑的很,我也是走的靠前了才會給她可乘之機,她當時靠的我近,
若是她踩的,那她口中那雙鞋一定就是有一半相對干凈些,泥蹭到了我的衣裙上,另一半有淤泥,
現下就是不知道她將那雙鞋洗了沒有,只要沒洗,這樣奇怪的鞋底印子,只要跟我衣服上的污泥一比,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顏卿說得娓娓道來,可只有她才知道自己是帶了報復的恨意,
她不知道顏霏在前世的事情中扮演什么樣的角色,但她知道,一直在她身邊柔柔弱弱虛與委蛇的小妹妹,絕對不是看上去那么簡單。
一切有可能傷害到家人的苗頭,都要被扼殺在搖籃里。
添喜和多笑一直都在房間里頭,聽到顏卿這么說,氣憤程度不亞于黎子鴛,
她們倆是家生子,比顏卿大上兩歲,從小就跟著顏卿一起長大,情同姐妹,一直都認為顏卿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如今竟然被二房的庶女給陷害成這樣,如何能不氣憤。
“夫人,姑娘,昨日姑娘回來以后是奴婢給換的衣裳,當時脫下就直接給小丫鬟拿下去了,
因為著急姑娘,所以也沒顧上吩咐拿去浣衣房,想來現在應當還在院子里。”多笑想了想說道。
國公府內一環一環的下人都是分工明確的,離主子最近的一等女使是負責主子貼身內務和傳達主子命令的,再往下各人做什么也都分工明確,得了命令才干事。
“好,多笑,你去把衣服拿來,添喜,替我梳洗一番,我大病初愈,理應向祖母去請安,好讓她老人家放心。”
黎子鴛和顏楓顧及她腿上的傷不想讓她去,雖然知道她是要去做什么的。
“沒事的,我腿上的傷我自己心里有數,沒有那么嚴重的,我都不是很疼,只是被水泡發了才看上去嚇人罷了。
顏霏今日如此害我,若是不讓她付出相應代價,下一次指不定會輪到爹娘還是哥哥呢。”
顏卿安慰他們,腿上的傷其實挺疼的,但是她知道這次不會再留疤,頂多受點苦,所以這時候她蒼白的臉色,可怖的傷口,才最能喚起祖母的憐惜。
老太太原就是一位大度的和善之人,這才對作為庶子的二房顏志行十分寬容,加上二房夫人周氏和顏文軒很會哄人,就連顏霏也經常去討好老太太,
而顏楓顏卿兄妹倆雖然知書達禮,長大后卻少了許多親近感,所以對二房,老太太還是偏疼的。
但到底顏舒志才是自己親生孩子,老太太對二房偏疼歸偏疼,卻不會任由他們亂了章法,欺負到自己的嫡親孫子孫女頭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