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云不飄踏實肯干的大眼睛,苗縣令略心堵,他自認并實際上也是,四個縣令中,他能力最強,治下最清明,可是...云不飄這一圈轉下來,深深打擊了他的信念,難道他是最差的?
腦袋里不由浮起老師的話:你氣盛自負,能成為一把好刀,刀,柄握在別人手里。
他不服,哪個不是帝王手里的刀,只要刀好使,就能一直做事。
老師搖頭,心中只有帝王不過一朝之臣,心中有百姓才是天下之臣。
他不明白,說句大不敬的,只要皇帝是名君...他當然有自己的判斷。
老師卻道他不懂,讓他來做縣令,說若是縣令做不好以后也不要去見他。
突然想起這些,苗縣令摸不清心里浮起的古怪感覺,他看著云不飄,忽然開口問。
“你覺得我應該如何處理昨日你說的那些事。”
云不飄懵,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青天老爺。
見她迷茫,苗縣令失笑,貴女怎么可能知道這些。
他問道:“我能跟著你嗎?”
云不飄啊一聲。
“我想見識高人的手段。”
云不飄心虛,難道把人埋地里去?
好在東福在,眼神示意她可以。
于是苗縣令上了云不飄的車,一進車廂被里頭布置驚呆:空空馬車壁,三排靠座,沒了?座上連層軟墊都沒有。
糾結,這玉亦云不是嫡女嗎?連王府管事的馬車都沒這么簡樸吧?
研究員云不飄和世外人東福都表示能坐不就可以了?
其實車上有很多東西,都在靠座下的柜子里抽屜里放著,可擺出來不是礙事嘛,收起來才干凈利落呀。
趁苗縣令低頭落座的時候,東福手快塞給云不飄一個物件。
云不飄上手一摸,明了。
裝模作樣的從袖中掏出,給苗縣令看。
“啊,八卦鏡。”
才手心大,有什么好玩?
云不飄在上頭按按捏捏,嗖一下八卦鏡翻飛在空中,定在車廂里中間的位置緩緩旋轉,隨著外頭東福一句“坐好了”,馬車行駛而去,突然八卦鏡上投射出八幅畫面來,里頭有人有屋。
苗縣令哎呀一聲,掀開簾子瞧,馬車前行的街景正在其中一幅上,他看到路邊有個賣糖葫蘆的遇見要買的將插糖葫蘆的棍子杵地上,一扭頭,畫面里賣糖葫蘆的正問小孩選哪個。
神奇。
急急看別的圖畫里,有街上有巷里還有鋪子宅子里,甚至有從高空往下看全是屋頂和頭頂。
“你就是從這個里看到的那些?”
云不飄點頭:“嗯,不然能看那么多。”跟他解釋:“你知道卦有好有壞。”
苗縣令點頭。
“卦是根據氣來算的,人的氣,地的氣,天的氣。”
苗縣令再點頭。
氣運氣運,有氣才成運。
“氣有好有壞,卦有喜有愁,這八個卦,顯不同之氣——”
苗縣令眼一亮:“你是說它能專門捕捉惡氣壞氣?”
云不飄嗯嗯,這東西在修真界里不算稀罕,趨利避害的小東西罷了,凡人眼里卻有如天物。
苗縣令心癢癢,艱難斗爭后掐滅討要的心思,靠這種匪夷所思的外物還要官府何用?
但同時起了懷疑的心思,和尚道士陰陽高人他不是沒接觸的,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
“不該是凡界的吧?”
云不飄頓了頓:“我有仙緣。”
外頭握著韁繩的東福咧嘴,每句話都是真的,每句話也都攙著假。
苗縣令皺了眉:“雖然沒接觸過仙人,但這樣顯然超脫——凡人的物件,可以在我們這用?”
云不飄默了默:“我能用。”
她抬手抓了八卦鏡,在苗縣令緊張的低呼中塞入他手里。
“你試試。”
畫面收了回去,苗縣令學著方才云不飄的樣子按按捏捏半天沒反應。
“沒法用。”
可惜又慶幸。
凡人本就弱勢,若再倚仗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和力量,自己立不起來,離著凡人徹底消亡也不遠了。
云不飄將八卦鏡啟用,兩人對坐著緊盯里頭的畫面。
有一家和樂的,也有冷面相對的,有好商好量的,也有跳腳對罵的,有助人為樂有落井下石,有行俠仗義有為虎作倀,有添丁進口喜氣洋洋有靈堂慟哭親人麻木。
這么多截然相反的畫面和情緒撲面而來,苗縣令一時間只覺身墜云霧悲喜難辨不知今夕是何夕來。
忽然東福掀簾子探進身,一把將八卦鏡抓下。
“里頭用靈石的,雖然靈氣微弱,但他長久注視難免對神魂有沖擊。不能再讓他看了。”
云不飄嚇一跳:“這樣嗎?”
看苗縣令,果然見他還癡癡的望著半空中,眼里淌淚,呆呆傻傻。
著急:“怎么辦?別傻了吧?”
“沒事兒,讓他自己緩一會兒就好。”
云不飄自責,囑咐東福:“以后你提醒我,不給凡人接觸這些。”
東福不好意思:“是我給你的。”
云不飄搖頭:“是我大意了,我以為只要不是他用,一旁看著沒關系。”
她嘆口氣,問:“凡人這么接觸不了靈氣,可你——咱們修煉要用靈氣,東福你去哪里吸靈氣呀?”
她想,凡人受不得太多靈氣那便代表了這里靈氣不多呀,難道這是自己不能修煉的原因?
東福道:“就在城里啊。凡人又飛不到天上去,高些的空中靈氣多一些,我們可以引氣。”
云不飄木然:“駕車去。”
敢情靈氣還講究個分層分布。
等了一刻鐘,苗縣令緩了過來,對上云不飄歉然的臉。
“對不起,我忘了你不能多看。”
苗縣令愣了會兒,腦子才轉過來,笑道:“托你的福,開了眼。”
他是果決之人,既然知道自己看不得,當即下了馬車。
“遇到要命的事,立即回來,我今日一天都在衙門。”
云不飄點頭,不過一天下來都沒什么值得衙門立即出動的。
苗縣令松了口氣,若今天也有事,他真要羞愧了。
其實是有事的,肥沃的大地善良與罪惡之花同開,只是昨日苗縣令的羞愧提醒了她,父母官父母官,父母也管不了親骨肉為善還是作惡。這是人性的復雜,并不能被官方鏟除干凈。苗縣令一大好小伙子,本來好好的,別她一來給弄得心灰意冷或是瘋魔了。
因此隱下沒說。
回到家閉門將自己的研究成品拿出來又完善下細節,點頭,差不多了,接下來便是大批量的制造,里頭用到一些原來世界的原理,不好給別人上手,只能自己來。
忙忙碌碌的一晚,飯也沒吃。
洗漱后來到前頭,見他們在大堂里一邊忙碌一邊說話,環珠嘟嘟嘟開槍一般,冒著火。
這是怎么了?
見到她,環珠嘴巴一嘟能掛油瓶子,接著眼一紅淚要掉,嘴癟下去。
無限委屈。
云不飄嚇一跳:“孟償,你怎么沒看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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