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有了這樣的想法,縱然四周的景色再新奇,景瑚自然也是沒心思賞玩的了。
方才她三嫂又提起了淮邑鄉君,她既然是鄉君,今日應當也是有份過來的了,她側著身子,狀似無意的找了半日,卻并沒有瞧見她。
她大半的注意力,到底還是在柯明敘身上。這一次他沒有不看他,可那“看”不過也是抬起頭來時很是無意的掃過,并不曾再與她四目相對。
今日已經就是他的生辰了,她備了禮物,想送給他的。
景瑚想了想,從自己隨身的荷包里取出了一朵白色的梔子宮花,小心翼翼的插在了自己的發髻上。
她抬起頭的時候,正好發覺他看了自己一眼。那他,應該是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的吧?
上一次她和他一起出席同一場宮宴,他來尋她。后來她也如今日一般,插戴了一朵梔子。
可是他好像的確沒有明白,一直到宮宴結束,她借故出去了兩次,她始終都沒有過來找她。
宮宴已經結束了,騎馬,或是坐馬車,人們在陸陸續續的往行宮的方向去。柯明敘沒入了人群中,她找不見他了。
景瑚覺得有些沮喪,三嫂邀請她和自己同乘馬車回行宮,她也拒絕了,“想再在這里呆一會兒。三嫂放心,太黑的地方我不會去的。”
世子妃大約也看出來她心情不太好,想了想,“那就讓你哥哥和禁軍里的人說一聲,讓他們看顧你些。若是想回行宮了,你哥哥的馬留給你。”
景瑚點了點頭,往人少的地方走了。
雖然草原寬闊,可四面都有帳篷,也點了燈,不是真正的天高地闊,不是自由。
她慢慢的往前走,走的有些遠,燈光逐漸稀疏。她回頭了好幾次,想像上次一樣,他會忽而出現在她身后。
可惜一直都沒有,回頭一次又一次,也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她最后一次回了頭,最近的燈火,離她都有些遠,面前已經是最后一個帳篷,她給了自己足夠多的機會,該回去了。
可是下一刻,柯明敘就從帳篷里繞了出來。
“小縣主。”他在喚她。
她的心情驟然便明亮了起來,如春日多雨的江南,終于見了久違的陽光。枝葉上的雨水漸落,滾動間在日光下泛著明珠一般的光澤。
“小柯大人。”她向著他跑過去,想直接跑到他懷里。但是她當然是沒有的,在他面前半步之處停下。
非親非故,的確是非親非故,若她成了他的親人,將來如何與他攜手。
柯明敘開了口,“今日你尋我,又是有什么事?”她方才又喚了他“小柯大人”,只有在無人之處,她才會這樣喚,好像是他們之間的秘密。
她早已經把方才的不快都拋卻了,“今日是小柯大人生辰,景瑚是要為小柯大人慶賀生辰。今日小柯大人可用了長壽面?”
柯明敘溫柔的笑了笑,“早起出門時已用了。家母雖然久病,病中卻仍然掛心著我。”
景瑚點了點頭。她知道柯明敘的母親是常年生病的,就和清柔的母親一樣。也是昭永十八年時同時病下的。
可國公夫人其實是沒有病的,那柯明敘的母親……
可景瑚也知道,她和柯明敘的關系,遠沒有她和清柔從前那樣好,她還是不問比較好。所以只是笑著關懷了一句,“不知道伯母的病可曾好些了?”
柯明敘開始朝前走,“還是老樣子罷了。終歸有名醫用藥,能不能好,也是天命。”
她覺得他似乎有些不高興。“小柯大人今日愁眉不展,可是為了伯母的事情煩心?”
柯明敘搖了搖頭,“倒也不是。只是瞧見小縣主鬢邊的梔子花,想到了六月宮宴。今日又是宮宴,可皇后已經不再是皇后,覺得世事無常。”
也就是前幾日的事情。張皇后被指認為謀害太子與貞靜公主生母元儷皇后的真兇。
宮中的人辦事很快,沒幾日便定了罪,從前的齊庶人恢復了名譽,追封為淑妃,謚號為“元容”二字。
而作惡的皇后,廢去位份,打入冷宮賜死。
她剛剛聽到這件事的時候,莫名的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也覺得有幾分沒意思,陷害來陷害去,善惡到頭終有報。
或許柯明敘也是這樣想。
她就抬起頭來問他,“真的是從前的皇后娘娘做的么?”
柯明敘答她,“不知道。但南苑許氏,因此被陛下寬恕,又回了東宮做了太子嬪了。”他是在為這件事不快。
他并不清楚后宮中從前的紛爭,可東宮的事情,他卻是很清楚的。許氏心術不正,妄圖謀害正統嫡出之子,太子卻仍然放任。
不是明君之相。
從前的元儷皇后并不是這樣的,當年他為香山難民請愿,她也曾為這些百姓在今上面前說過話,所以后來大部分的難民,才能很快的得到妥善的安排。
可這個許氏卻不是這樣。而太子,顯然也沒有今上治國的手腕。
他方才語氣中的不快太過明顯,說完了才想起來,東宮中的許氏,也是她的表姐。
“這件事我也聽說了。”小縣主地低下了頭,看著地面上的野草。
莞南姐姐再入東宮,即便不再是太子側妃,母妃到底也還是高興了好幾日。這說明今上對于她們許家的眷顧,仍然還是在的。
“可我也覺得,太子這件事做的不對。太子妃才是他真正的妻子,莞南姐姐對她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他如今這樣,又將太子妃置于何地?”
她又覺得有些沮喪,“小柯大人不要覺得我是假情假意,雖然我母妃和郡王妃也鬧的不可開交,幾乎成了燕京的笑話,可若是我有得選,也不希望她們是這樣的。”
父輩的事情,怎么輪得到她來選。
她能說出這番話,說明她比他想象的,終究還是要成熟一些的。傳聞中仗著寵愛無法無天的涇陵縣主,原來在無人處,也是明白世情的。
那她對自己的心意呢?她自己又究竟能明白幾分?
他忍不住停下來,把目光落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