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用過晚膳,眾人也未有在山腳下停留多久。明日便是萬壽節,有一系列繁瑣的禮儀要行,今日都想早點休息。
今日無人約束,連她三嫂也是騎馬出門的,此時便一起騎著馬,慢慢的往山上走。
和她說完了話,齊元放便到他妻子淮邑鄉君身邊去了,她只好還是跟著她哥哥。
景珣看起來還在生她的氣,雖然與她并行,此時也并不和她說話。景瑚反而覺得有幾分好笑,不過一句話罷了,好像自己多委屈了他。
就算她大人有大量好了,她決定今夜回去便先將要做給他的荷包的花樣子畫出來。
男人的荷包,無非就是那幾個樣子,從前她給她父王做過,也還記得的。
第二日晨起,景瑚早早的換上了縣主的禮服,前去參加儀典。四處觀望了許久,見著了淮邑鄉君和齊元放,卻一直都沒有找見柯明敘。
她聽說齊元放如今是在工部任職,品階還要比柯明敘低些。同樣是文官,照理說他們該站在一起才是。
她正在疑惑間,身邊的世子妃便輕輕拉了拉她的手,讓她在原地站好。是今上擺駕過來了。
今日是今上的萬壽節,一大通繁瑣的禮儀,還有禮官引經據典的寫了亂七八糟的文章要宣讀。
她早已經熟悉這些環節,所以也練就了一套看起來恭敬的在聽,實際上神游天外的本領。只是昨夜她熬夜為景珣做荷包,今日實在有些困。
真在昏昏欲睡間,忽而聽見了柯明敘的聲音。
景瑚猛的抬起頭,此時站在臺前,朗聲宣讀寫好的祝頌之文的人,正是柯明敘。
他今日穿的是一件銀紅色的直綴,袍角用銀線繡了波浪紋,以金簪束發,看起來貴氣無匹。
她從前見到的,都是包裹在月白,松青這樣清雅的顏色的他,這還是第一次見他穿了這樣鮮艷的顏色,又叫她心動了一次。
從前是出塵的謫仙人,如今好像又被紅塵包裹。他明明離她那樣遠,在她心里,卻似乎好像離她又近了些。
燕梁那樣多的文官,禮官便不知道有多少,可今日這樣的場合,站在燕梁地位最尊的這些人面前宣讀頌文的卻是他。她覺得與有榮焉。
今日天氣很好,景瑚背后有萬丈光芒。可這光芒卻是落在他面頰上的,又好像他身上原本就有光,吸引著她這只蝴蝶,這只飛蛾。
這是她第一次這么認認真真的聽完了從前一直被她判為無聊的話。盡管她認真聽完,也只是一知半解,就越發覺得柯明敘很厲害了。
后面自然還有其他的環節,她的眼神一直都沒有離開過柯明敘。
他生辰那日,她為他做胡旋舞,又一起觀星。她把北斗七星繡在了那塊絲帕上。
今日的情景,若是她會畫畫,能將他畫下來便好了。實在不能畫,也沒關系,她一生都會記得的。
在日光下站了半上午,她倒是也沒覺得很累,禮儀結束,今上便帶著許多重臣與世家子弟入山林狩獵。
柯明敘沒有去,和放在站在臺上的另一個文士模樣的男子,一邊說話,一邊往回走。
那應該是勁山先生。
她三哥景珣已經作為禁軍護衛,進了密林保護今上,三嫂卻還在這里。她有心想去找柯明敘,又怕她會攔著她。
卻是世子妃先開了口,“難離開燕京得出一趟門,想要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
方才她一直與她站在一起,她癡癡的望著柯明敘,她自然也應該注意到了。
雖然她若是真要管束起她來,她也不會聽她的話,可世子妃此時能這樣說,她到底還是松了口氣。
“那三嫂自己先回去吧,我想和我的朋友一起。”
世子妃便笑了笑,“與人交往,要注意分寸,給你留了馬,等會兒若是回來的早,也到我殿里陪我說說話。”
景瑚便點了點頭,往柯明敘的方向走去了。
方才她在跟她三嫂說話,勁山先生已經不在柯明敘身旁,他在一旁的帳篷下坐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景瑚想了想,轉道悄悄繞到了他身后,蒙住了他的眼睛。故意弄粗了嗓音,“猜猜是誰在這里。”
柯明敘笑了笑,“是小縣主。”她的指尖總是有微微的涼意,夏季時如此,秋日艷陽高照,站了半日,也還是如此。覆蓋在他的眼睛上,并不讓人討厭。
景瑚松了手,在他身邊坐下來,“小柯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微微偏過頭來看著她,“杜若的香氣,也是會說話的。”是她身上的“山中人”的香氣。
聞香識人,便如她一聞見松柏的清冽香氣,便知道是他來了,心中驟然便會歡喜起來一樣。
從她把端午那個荷包送給他之后,她對這一味香,也越發的喜愛起來了。她還以為他不會注意到,馬上就知道是她,是因為在這里只有她會跟他這樣開玩笑。
她就告訴他,“這一味香,叫做‘山中人’,是玉爐芳里出的香料。因為我喜歡,所以便求我母妃給了他們許多錢,從此便不再向外售賣了。”
“那小柯大人身上的熏香叫什么名字?又是從何處得來的?”
柯明敘略理了理衣袖,對她道:“并沒有名字,只是從前老師對調香有興趣,我也跟著胡亂擺弄了一通。這味道我倒是也喜歡,能讓我覺得心中寧靜,便一直都沒有換去。”
若是平常,她應該夸獎他,“原來小柯大人還會調香。”并不是她諂媚,她是真的覺得他很厲害。而她喜歡的人,原本就該這么厲害。
但鬼使神差的,此刻她沒有這樣說。
“為什么小柯大人總是要讓自己的心寧靜下來呢?”
若是一直平靜的如同月下的古井,不會為了吃到了喜歡的東西,得到一朵很漂亮的花而很高興,或者是為了什么事情而難過。
這樣的人生,不是很沒有趣味嗎。她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