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柯明敘已經有些習慣景瑚這樣的要求了。她的出身太好,長到如今,恐怕也沒有受過什么委屈,總是有一種理直氣壯的天真。
他并不討厭她,也無意做這個打破她的天真的人,不過是小事而已。
所以他并沒有多說什么,見她站在馬匹一側,便伸手攙了她,看著她上了馬。
而后也將自己的馬牽出來,和她一起往前走。自他上馬之后,他便發覺景瑚一直盯著他看,“小縣主可是有什么事?”
景瑚微微偏了頭,“還以為小柯大人只會讀書,這幾日不出門,是因為并不擅長騎馬呢。”
她的肌膚白凈,日光下看來,更是唇紅齒白,說不出的活潑狡黠,很像一種動物,卻還是形容不出來。
“君子六藝,書院里都有專門開的課程,所以我都有所涉獵。要說騎馬,也是因為從前在書院里,大家都很喜歡打馬球。”
“你們書院居然還允許你們在里面打馬球嗎?”她還以為教出了那么多進士的松石書院,只是一個勁兒的逼人讀書呢。
她也喜歡打馬球,只可惜她的朋友一個個都是淑女,也就李宜能陪她。清柔明明也是將門出身,卻連騎馬都不會。
而貞寧公主卻是因為不喜歡在日頭下曬。她的兩個姐姐貞靜公主和貞惠長公主都是很喜歡的,從前夏天皇室去香山避暑,年年都會辦馬球賽。
可等她長到差不多能打馬球的年紀,貞惠長公主遠嫁敕勒,死于兩軍對峙的陣前,貞靜公主也已經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紀,不再如從前一般貪玩了。
也就是她三哥哥成婚之前的幾天傳來的消息,貞靜公主定的婆家,居然是定國公府,駙馬還是一直默默無聞的徐家四郎。
今上對徐家的偏愛,可真是夠明顯的,連最喜歡的女兒都嫁過去了。等貞靜公主成親的時候她要過去好好看看,看看這個新任的駙馬爺,到底有什么長處。
“打馬球是為了強健體魄,也是讓我們能彼此熟悉。現在說來,倒還有真幾分懷念從前在書院里的時候了。”
年少不知愁,永遠都是令人懷念的。
景瑚當然能聽出來他的感慨。
她是沒有同窗的,她的姐姐們都比她大的多,早早的嫁了出去,在徐家的詠絮齋聽了幾次課,很快就不耐煩起來,自然和詠絮齋里的學生也大多都不熟悉。
她從前是不在乎的,她覺得自己無拘無束的,也挺快活。可聽他這么一說,又覺得有些遺憾,“早知道我從前上學的時候,就忍一忍,好好在詠絮齋聽課了。”
柯明敘問她,“原來小縣主也在定國公府的詠絮齋上過課么?”
“也”?這個“也”是因為淮邑鄉君嗎。清柔說,他們從前的往來是很頻密的。
她不信她沒有喜歡過柯明敘,他那么好。可她和他的婚約解除不過幾個月,她就嫁給了別人,從前她總聽人說“薄情郎”,她沒見過,以為就是她三哥哥景珣那樣的。
可“薄情女”,她算是見了一個了。
景瑚不想讓柯明敘想著她,便想轉移他的注意,“小柯大人,我想學敕勒語。從前的先生有些不方便,你能不能教教我?”
她從前的先生是詠絮齋的周先生,也是清柔的老師。如今她和她鬧成了這樣,她自然是沒法再去找周先生的了。
柯明敘靜了片刻,拒絕了她,“平日翰林院事多,還要侍奉老師與祖父,并不如何得閑。要學好一門語言,需要天長日久的努力,只怕我并不適合做你的老師。”
她正想告訴他她其實很聰明,教她一點都不麻煩,便又聽柯明敘道:“不過,我可以薦一個老師給你,你跟著他學,想必會比跟著我學更好。”
她雖然覺得她跟著別人學,一定不可能比跟著他學更好,可他實在事多,她也沒法難為他。只好笑道:“是什么樣的人?什么時候才能來郡王府里教我?”
他娓娓道來,“教我敕勒語的,是一位年老的敕勒族婦人。是我從前出門游歷的時候偶遇的。”
“燕梁與敕勒兩族人彼此憎恨,她和她的孫子都淪為了做苦力的勞工,又因為生了病,被人趕了出來,流落街頭。”
“我救了他們,后來知道了他們是敕勒人。因為我一直對敕勒語有些感興趣,所以便讓他們在府中住下,教我敕勒語。”
“去年老婦人已經過世,她的孫兒年紀比你略大一些,或許可以當你的老師。”
原來是個自小在燕京長大的敕勒少年。景瑚是無可不可,她還是對柯明敘感興趣,“小柯大人,那你學敕勒語,學了有多久?”
他想了想,“斷斷續續的有一兩年吧,平日還要讀書,也常常不在家。我是昭永十一年救的他們。”
他斷斷續續的學了一兩年,她認認真真的學一兩年,大約也就夠了吧?她也不能比他差才是。到時候若是這少年做了她的老師,她會認真的學習的。
要讓他刮目相看。
“他雖然寄居在我府中,他祖母于我卻也算是老師,所以我并不曾把他們祖孫當作是奴仆看。”
“等我回府去問一問他的意見,若是他愿意,郡王府中你的長輩也沒有意見,便讓他盡快過來教導你。”
她也好多花些心思在學習新事物上,或許便能少打些他的主意。入朝為官已有半年,可是他呆在翰林院里,和有些人的距離,到底是有些遠了。
這并不是他的志向所在。
景瑚差點就沒想起來還要和她父王母妃商量。父王這幾日還好,待她和顏悅色的,就不知道她提了這樣的事情,母妃又是怎么想的了。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自己做自己的主。但是她還是堆出笑來,“那就多謝小柯大人了,等老師來了我府里,我一定恭恭敬敬的。”
若是他那邊的人答應了,她說什么也得把她父王和母妃說服了。
燕梁沒幾個人能懂敕勒語,和他相識的更是沒有幾個,那她和他的距離,是不是能更親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