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那女孩很真誠的同她道謝,站起來給她舉了個躬,“謝謝您。”
反倒是景瑚手足無措起來,“不用不用,既然來了,身有余力,總是要想辦法為你們做一些事的。”
看著她重新坐下來,景瑚也在她身邊坐下,才想起來還沒有問她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是燕京人么?”
小女孩點了點頭,“我叫吳秀寧,是燕京人。才來這里兩三個月。”
才來這里兩三個月,也許她的母親也才過世兩三個月而已。景瑚心中的憐惜更盛,“在善堂里過的怎么樣,交到朋友了嗎?”
這還是這小姑娘和景瑚談了這么久的話,她第一次真心的笑起來,“大家都對我很好,吃得飽,穿得暖,比在家里好。只是……有時候還是很想念我娘。”
景瑚正想安慰她,她又自我打氣一般地道:“不過如果有一日我能將繡藝學好,能靠自己的手藝吃飯,我娘在天上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景瑚也笑起來,“真是個有志氣的好孩子。等你們的手藝學好了,我叫人采買一些更好的絲線和綢緞過來,到時候你們繡出來的東西就更值錢了。”
“那到時候給您入股分成。”
景瑚故意驚訝道:“你還懂這些?”
她像是被景瑚的表情取悅了,“善堂里的先生有教。”
景瑚便笑了笑,不再打擾她繡花,打算去看看其他的小姑娘。她一站起身,轉過頭去,便看見站在窗外的柯明敘和十七。
她笑著和柯明敘招了招手,“柯世兄。”
柯明敘的心緒看起來的確好了一些,和她點了點頭,便與十七一起進了門。繡房里的孩子自然都七嘴八舌的和他們問好。
有認識柯明敘的,也有不認識他的。這世間每時每刻都有人在遭受不幸,善堂里的人來來去去,永遠不會空置下來。
倒是十七,一進門,便走到了婉姑娘身邊去。兩個人不說話,倒是都鬧了個大紅臉。
茵陳捂著嘴偷笑,從婉姑娘身邊走到景瑚身旁,看著是要說悄悄話,實際上是能讓全屋的人都聽得見的音量,“等過了年,我哥哥就要去婉姑娘家里提親了。”
屋子里一下子沸騰起來,小孩子愛熱鬧,都喜歡開大人的玩笑。婉姑娘和十七的臉就更紅了,景瑚也望著他們善意的微笑。
等氣氛稍稍平復了一些,柯明敘便道:“小縣主,今日也不早了,我們應該回去了。”
景瑚還沒說話,那個最活潑的,名叫“蕊兒”的孩子便道:“柯大人和縣主姐姐也是一對么?你們什么時候成親呀?”
景瑚霎時間就陷入了尷尬之中,想反駁,然而她心里覺得蕊兒說的對。可不反駁,又總覺得怪怪的。
幸而是茵陳出面做了壞人,“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天不想著學好,就等著看大人的笑話,別胡說了,快把手里的活計做完,大家一起去膳廳用膳。今晚給你們下湯圓吃。”
小孩子是察覺不到尷尬的氛圍的,一聽說晚上可以吃難得才能吃到的湯圓,一個個又歡呼著跑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也不需要景瑚說什么了,她就只是回頭和秀寧擺了擺手,算作告別。懂事之后失去父母,這孩子比其他的孩子都要安靜一些,也只是坐在座位上,和景瑚揮了揮手。
她和柯明敘并肩出了繡房,才想起來,“小柯大人去看過上次那個生病的孩子了么?”
她記得她第一次和柯明敘一起來善堂的時候,曾經遇見過的那個男孩子。不知道他養的水仙花,今年又開的如何了。
柯明敘知道她說的是誰,“年中的時候,他被一對老夫婦收養了,如今已經不在善堂里了。”
“原來是這樣。”總以為還有機會相見的人,原來也可能不會再見了。
“小縣主今日在善堂里,可有什么新鮮見聞?”
景瑚很快定了定神,“我還以為善堂如今已經是盡善盡美了,可我才去了繡房這一處,便覺得還有很大的提高空間。”
她還以為淮邑鄉君有多厲害,原來也有她照管不到的地方。不過她九月里才生了孩子,精力有所不及,也還算情有可原。
“繡房里只有一架繡架,若是繡些小物件,那有繡繃子也就夠了,可既然是希望善堂里的孩子學一門手藝,總是要繡大件,將來才可能以此謀生的。所以我打算年后叫人再往這里添幾架。”
見柯明敘點了點頭,景瑚又道:“還有就是她們如今欠缺一個好的師傅。年輕的繡娘大多是不肯過來教授技藝的,年紀大了眼睛就不行了,總想趁著年輕在繡房里多掙一點錢,或是繡件被送給權貴,在這一行里攢下些名氣來。”
“所以我想叫人去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什么年紀稍大的,從繡房里出來的繡娘愿意過來授藝。或者是看看燕京其他人家有沒有繡娘要辭官的,這樣的師傅,想必不錯。”
燕京大戶人家的小姐也是要學女紅的,一般是請了繡娘到府中坐館。比如清柔她們家,就有熙和園中的風裳館,專用作她們姐妹學習女紅的地方。
景瑚倒是沒有這樣的經歷,等她開始學女紅的時候,家里的兩個姐姐都可以嫁人了。所以她們家當時請的一個繡娘,就在芳時軒里教她,專盯著她一個人。
等她學的差不多了,她也就去了江南,若是能將她再請過來就好了。
“小縣主考慮的很周到。若是善堂里的女孩子都能擁有這樣的技藝,也就不用愁以后的事情了。”
那也得她們今后嫁的男人不混帳才行,景瑚在心里腹誹。
她又問柯明敘,“那小柯大人今日在善堂里,又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發現?”
柯明敘沉吟了片刻,“于善堂本身,倒是沒有什么了。不過于我自己,算是又找到了一處歸途。”
“等山水游盡,我想我可以做一個私塾先生,并不單純為了舉業,也并不只是教授男子,只為了讓更多的人讀書識字,有機會擁有不同的人生。”
女紅不過是一種謀生的手藝,讀書識字,卻可以改變生活的方法面面。這一個志向,就又比景瑚方才說的要偉大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