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湉垂著眼眸問:“可惜什么?”
我仰面一笑道:“可惜德馨家的女兒肯定會覺得皇上原本著意于自己,本或許可進宮得專房之寵,卻終是礙于老佛爺的意思落了選,這還不得在閨房里日日難寐,時時哀嘆啊,”說著,身子依向載湉,順勢輕輕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低聲說,“皇上這法子還真是夠損的,奴才可是聽說德馨家的兩個女兒落選回去后,大女兒心思尚可,但那小女兒只因對皇上思念成疾,免不得大病了一場。”
載湉的聲音漸漸沉迷,“朕當時才顧不得那么多,那日余光掃過你,你就獨自站在一片落紅成陣里,那種清秀婉轉的樣子,仿佛一汪泉水般的干凈清澈,這種氣質朕從未在任何一個人身上見到過,惟有你,珍兒,才有。”
想來那時載湉見到的我,并非現在的我,如果我沒有穿越過來,載湉應該會更加喜歡原來的那個他他拉•子兮吧!
我小聲問道:“皇上喜歡珍兒嗎?”停了一下,又問:“皇上喜歡現在的珍兒嗎?”
他深情地看著我說:“當然,”他抬手撫了撫我的后腦勺,將我擁入懷中,“珍兒,朕告訴你,朕今日愛你之心,更甚當日。”
我笑問:“為何?”
他溫柔說道:“因為當日朕是看中你的容顏,你身上所帶的獨特氣質,卻并不確定你會是一個怎樣的女子,而現在朕知道了你,更了解了你,十分確定你就是朕心中所想所要。”
我抬頭看著他,他亦瞧著我,墨色深邃的目光里閃動著溢彩的流光,如置在燭光下的帛錦,一頭沉溺進去就再也無法掙扎出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珍兒永遠都會站在皇上這邊。皇上也是珍兒心中所想所要,”抿了抿唇,躊躇了一會兒,我又說,“珍兒有一句話,可能說出來會有些僭越。”
載湉低聲道:“珍兒,你說。”
我悄聲道:“在珍兒的心里,皇上雖是獨一無二又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但是珍兒卻只當皇上為知己,為夫君。”
面前這如凰鳳般高貴的男子,簇金天子錦衣,眉目清俊,眼中頗有堅毅神色,語氣真摯,“珍兒視朕為知己,為夫君,朕又何嘗不是,朕是天子,已注定不能給你正妻名分,但是朕答應珍兒,朕心如磐石,只歸珍兒所有。”
我往他懷里鉆了鉆,“在如今這個世道里,珍兒能尋得知己已是不易,卻更是沒想到這知己偏是皇上,而皇上竟也是珍兒的夫君,皇上又待珍兒這樣真心,這樣好,珍兒無以為報。”
他的手輕輕撫上我的發際,“朕不要你報答,”幽幽一嘆,“朕想把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卻唯獨給不了你最尊貴的皇后之位。其實朕心里對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
我忙道:“皇上無須自責,珍兒不怪皇上,珍兒知道皇上盡力了,立后也實在是勢在必行,沒有辦法,現在珍兒能陪伴皇上左右,珍兒已經很知足了。”
他道:“你知道?”
我微微點頭道:“珍兒知道,”低了低聲音,“珍兒入宮后聽人說,皇后娘娘入紫禁城那晚,偏生走水,一把大火將太和門燃盡,鬧得人仰馬翻。若不是皇上……還有誰會這樣去做……旁人再如何大膽都好,怎么也不敢冒著大不韙去做這么一件事。珍兒大膽猜測也正是因為前朝中守舊一派人的思想大多腐朽,皇上才敢這樣去做。能有這樣智慧膽量的,除了皇上,哪里還有第二個人。”
他道:“何以不是意外呢?”
我仰面道:“意外?”又搖了搖頭,含笑道:“不會,太巧合了。”
他一直低眸凝視我,片刻,道:“知朕者,珍兒也,”嘆息一聲,又道,“的確是朕著人去做的。可惜沒有奏效。這次朕倒是失策了。”
我語氣柔軟道:“皇上沒有失策,老佛爺守舊,迷信神佛,也正是有皇上這一局,老佛爺對皇后娘娘的信任寵信才大不如前,才有了現在皇上和珍兒的好時光。”
他聲音笑的低沉,極具磁性,我雖然在現代也算是閱人無數,但對載湉,始終仍是無力招架,臉頰不由的一時滾熱。他貼近我的臉頰看了又看,滿臉擔心說:“你的臉怎么這么紅,是不是下午皇后打得你臉的地方還痛?”
載湉正要叫人,我忙拉住他,低低道:“不是,皇上不要勞師動眾了,已經冷敷過了,皇上盡管放心,珍兒真的沒事。”
載湉笑看著我說:“幸好是你,要換成一般的女子,滿身的小家子氣,還不知道要鬧到什么地步。”
我笑了笑,心想,當然了,大庭廣眾之下被掌嘴,在這個年代,作為一個后妃承受如此刑罰應該算是極大的侮辱了。可是,我并不在乎,我又沒有這些古人奇奇怪怪且無比強烈的自尊心。換句話說,如果把這些古人放到現代去看心理醫生,那絕對十有八九都是屬于心靈扭曲。我跟這些成長不健全的人計較什么?我翹了翹嘴角說:“珍兒有皇上的疼愛、憐惜和理解就夠了,至于其它,珍兒沒什么可計較的,”靈機一動,歪了歪頭,又問,“不對呀!皇上這話,奴才怎么聽著好似在說奴才老臉皮厚呢?”
載湉“噗嗤”一笑,輕輕捏了捏我的臉,“朕何時說過這話,都是珍兒自個兒過多解讀,”我低頭嫣然一笑,他的目光亦跟著垂落下來,緊鎖在我臉上看了半晌,隨后,輕拍了拍我的背,貼在我耳邊溫柔說,“好了,朕不跟你鬧了,朕知道,珍兒是想故意逗朕開心。”
我一驚一怯,把頭埋得更低了,說道:“連這都被皇上看出來了。珍兒可再也沒法子應付皇上了。”
載湉看著我滿目笑意,無奈地搖了搖頭,一臉寵溺神色。
過了一會兒,我手指輕輕摳著載湉胸前的龍紋暗繡,小聲說:“皇上,珍兒想再求你件事兒。”
他輕聲說:“你講。”
我道:“下午在御花園的事兒究其根本也不能全怪如兒,她只是一個宮女,聽主子命令行事而已,罰她去辛者庫實在太重了。”
載湉低眸看我,嘆聲道:“是啊,究其根本是皇后的過錯,但朕總要給老佛爺留個面子,不能太過苛責,否則朕何止僅僅是只嚴辦一個如兒。”
我忙道:“不要,皇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若是皇上和珍兒都把氣都撒在一個如兒身上,實在不公平,況且宮中有那么多的太監宮女,人心所向吶,皇上還要三思。”
載湉稍蹙一蹙眉,“可是朕也的確不想再看到她那副嘴臉,令人生惡得很。”
我想了想,低聲道:“這也簡單,皇上若當真不想再看到她,便打發她遠遠兒的去就是,”抿了抿嘴,繼續說,“西苑,或是冷宮。”
載湉望住我,輕輕“嗯”了一聲。
我便知此事九分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