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他他拉子兮剛入宮時才十四歲,葵水還未至,怎么可能懷孕,今年倒是來了初次,幾個月下來卻也不規律,絕不可能這么快就懷孕,而受孕是一個極其復雜的生理過程,哪有她們說得這樣簡單,一句說懷就能懷上的?
殊不知現代有多少夫妻為了懷孕各種方法百嘗不殆。
天時地利人和少一個都不行。
不免輕輕一嘆,無知……無知啊……
子玉聽了敦宜皇貴妃這話,忙替我忿忿不平道:“珍嬪自小活潑愛動,家中大小無人不知,怎可能身子不好!方才娘娘口中的隱疾一說更是毫無頭緒,想來是珍嬪年紀尚小的緣故,”說著,子玉掃眼看了看慈禧和敦宜皇貴妃,“老佛爺都還未開口催珍嬪,娘娘急得什么?”
我在桌下握一握子玉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說,隨即自己抿嘴一笑道:“皇后娘娘都還沒有,奴才不敢著急。”
慈禧含笑看向載湉,“皇帝可聽到沒?”
載湉微微頷首,輕笑道:“大清子嗣上天祖宗自有主張。”
慈禧聽言眉間淺蹙。
榮壽公主見狀,急急笑著撇開話題道:“老佛爺馬上快要六十大壽了,可定是要好好過的!”
瑜妃亦笑,“正是這話呢!”
慈禧故意抿嘴笑說:“一把年紀的人了,還過什么!隨意吧!”
敦宜皇貴妃掐準了時機道:“可不能隨意!古往今來六十從來都是大壽,花甲之年可是不易的!”
慈禧依舊笑著擺一擺手,“近年來大局不穩,彈丸小國前來滋事,還是將銀子充裕水軍為好!”
我目光悄然掃過載湉,見他面色泛白便已知他心中必然不肯幫慈禧過這壽,但他卻也知道若要安撫慈禧,此事就不得不為,便道:“老佛爺過慎了。壽,還是要過得。”
慈禧看著載湉問:“皇帝竟不反對?”
載湉笑說:“朕豈敢不孝。”
慈禧“嗯”了一聲,“既皇帝都如此說了,哀家若再推辭倒是顯得虛偽了,”想了會子,又道,“穆宗時曾下諭修園,此為穆宗赤子孝心,而卻因當時經費不足之故不得不停修,去年哀家帶著幾位太妃、皇后、瑾嬪去避暑時便覺九州島清晏、上下天光、杏花春館、萬方安和、武陵春色幾處著實不甚合意,皇帝意下如何?”
我知道這事,曾在某本書上看到過,好像是說當初同治皇帝因聽信內務府的引誘游說下令要重修圓明園才鬧出了后來一系列的前朝政治風波。
據說那時,恭親王愛新覺羅奕訢、醇親王愛新覺羅奕譞與其他一些王公大臣聯名上疏,痛陳修園之巨弊,懇請急停。可同治皇帝不僅不為所動反而對他們怒斥一番,軍機大臣、吏部尚書、大學士文祥見狀伏地痛哭,幾乎昏厥。
結果同治皇帝革去了恭親王愛新覺羅奕訢的一切差使,并革去世襲罔替,降為郡王,其子愛新覺羅載澂革去貝勒郡王銜。
同時,更以“朋比謀為不軌”的罪名將惇王、醇王、文祥、李鴻藻等十名力主停修的王公大臣盡行革職。
但就在第二天,慈禧突然在弘德殿慰諭愛新覺羅奕訢,表示“十年以來,無恭王何以有今日,皇帝少未更事,昨諭著即撤消。”同時更下了懿旨賞還奕訢及其子愛新覺羅載澂爵秩,這一“奪”一“還”,其實都是慈禧在幕后操縱,意在再次向朝廷內外表明愛新覺羅奕訢等王公大臣都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她早已大權在握,不可撼動,權威更是不容輕覷,不容侵犯。
至此,歷時半年的“修園之爭”雖以“停修”而結束。但由此引發的前朝政治風波卻進一步加強了慈禧太后的權威。
我不禁忖度,難道慈禧想要故技重施?
載湉坐在那里,恐怕他也沒料到,慈禧會厚著臉皮再次提出這般無理的要求,進而只是含笑道:“若非老佛爺六十大壽將至,朕必應允……”還未及載湉說完,慈禧就忙問道,“皇帝這話何解?”
載湉依舊平和笑道:“朕心欲為老佛爺辦一場空前絕后的六旬萬壽慶典,先著戶部撥款一百萬兩入手準備著,”隨即又擬言道,“在清漪園受賀,仿康熙、乾隆年間成例,自大內至園,路所經,設彩棚經壇,舉行慶典。“
慈禧聽得載湉這話,自是大喜,連聲道:“好……”
就在無人注意到的某一瞬間,我看得清晰,載湉眼中隱隱隕落的一道流星,里頭的顏色一如冰冷的秋水,我雖跟他座位隔得尚遠,但耳邊似乎依然可以聽得到他心底落葉的聲音,就這樣悄然地碎在了寒涼的大地上。
左右都是割舍,也只能選擇割舍得更少的一方。
隨后,敦宜皇貴妃興奮的聲音劃過耳邊,“太好了,有些日子沒半場大喜事了!又有得熱鬧了!”
珣嬪喝了一盞桂花酒,跟著笑說:“看起來要比十五年時更加熱鬧呢!”
李蓮英立于一側,也對慈禧笑道:“老佛爺,有日子要好好準備了!”
慈禧稍點一點頭。
敦宜皇貴妃眉梢一挑,又對周圍眾人道:“不若咱們給老佛爺湊個份子吧!”
慈禧“呵呵”笑說:“哪里輪得到你們幾個湊份子,你們一個月才有幾個錢!”而后又道:“只看你們到時候能奉上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兒來叫哀家開心開心就成了。”
那邊討論得熱火朝天,這邊則是一片漠然。
榮壽公主拉一拉我的袖子,小聲說:“現在這內外大局勢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這當口上,皇上是不是瘋了?”
我側目看向她,輕搖一搖頭,“大公主,可別亂說,”稍低一低聲音,又道,“左右都是流水銀子,若換成是大公主,大公主是會選擇重修圓明園呢?還是會選擇為老佛爺辦一場空前絕后的壽宴呢?”
榮壽公主想一想,低低道:“似乎還是壽宴用的銀子要稍少些。”
子玉忙側身過來道:“皇上神色看上去也是為難得很呢!”我和榮壽公主聽言都側目看一眼載湉,再回過視線來,過了一會兒,子玉又疑惑道:“說起花費銀子,難道你們兩個不曉得紅白兩件喜事其實才最是無底洞么?”
我和榮壽公主大為疑惑,面面相覷,自是不懂。
正萬般不解間,瑜妃幽幽嘆出一口氣,對我們說:“皇上是沒有選擇,不得不為罷了,”過了片刻,又道,“幸而皇上沒有應了重修圓明園。”
瑜妃此話一出,我和子玉、榮壽公主都各有各的滿心好奇,歪著個頭想聽個究竟,瑜妃小心的往旁邊看了兩眼,確定那邊無人注視,這才小聲道:“穆宗當年大興土木實則本意是欲讓兩宮好搬去頤養天年,即便是庫款支絀,入不敷出,穆宗還是堅持動用儲款行事,老佛爺知道后心里自然不悅,卻又不好當場發作,便暗暗在前朝掀起風浪,這才親手制止了此事。”
原來,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