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日長寧

第九十章 巫蠱

依著沈約的記憶,兩人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從一片迷霧中走出來。

“這扶風城里既無樹叢遮擋,又無雜草絆路,這些人是怎么將機關密布的……”盛長寧一面說著,一面用水囊湊著汩汩的溪流邊,裝了滿囊的水。

沈約坐在一旁,正瞑目靜思,聽及她這般言語,便笑了笑,“原來,公主也懷疑這扶風城里還有其他人,我還原以為是自己思岔了。”

他這話竟有揶揄的意思,盛長寧覷了沈約一眼,將水囊遞了過去,“看來你這傷確實是好得不差了,竟還有心思說笑。”

沈約笑著接過水囊,垂眸看了眼這水,裝在袋中的水與這溪水別無一二,同樣的清澈見底。

“怎么了?”盛長寧見他只拿著卻不喝的模樣,心思一動,她轉眸往那溪水邊看去,“可是這水有什么不妥?”

是了,那些人似乎對這城中格外熟悉,敵在暗我在明,凡是入口和觸碰的物什,都應當格外謹慎才是。

更別說,這扶風城還自帶一番詭異陰森,更當小心。

她這念頭落下,盛長寧正要拿回那水囊,不讓他再喝,可哪知沈約卻是彎唇笑了笑,“公主,我傷口有些疼,可能要勞煩公主一二了……”

看著他眼中細碎的笑意,盛長寧怔了下,很快回過神來,她一把奪回了那水囊,直起身子來似有些羞惱。

“那便是不想喝了,便還與我好了。”盛長寧拿著水囊喝了一口,又將水囊別在腰間,也不再理會后頭喊著的人,徑直往前而去。

沈約的笑還停在嘴角邊,看著氣惱的倩影遠去,他不經意似地回頭遠望了一眼,眼中的笑意漸漸褪去。

收回了目光,沈約快步往前追去,喊著的聲音漸漸湮滅在一片霧蒙靄靄中。

多年的天然鈣石凹陷形成的石谷,外墻上彩繪繚繞,布滿墻邊各處,似都是些叫人看不懂的符咒。

“都喝了?”

有人的聲音自石谷內寸步漸出,傳至外頭那人的耳中,那人便恭敬地答道:“正是,他們二人俱已服下撒了百匯香的水,想來用不了幾個時辰,便能成為聽話的傀儡了……”

谷內的人不再出聲,驅逐之意明顯,可外頭立著的人,還記起前日主子交代他的事,不由擦了擦額間的汗,再道:“玚玉大人,主子說……那位奉寧公主是金烏族的人,無論您是如何想的,她必須得死……”

“金烏人?”

里面的人聲漸緩,也不知是等了多久,外頭傳話的侍者這才聽見他接下來的話,“你回去告訴你主子,告訴他無需這般費口舌地多言,原先便答應他解決這些人,我自是不會食言。”

那侍者總算放松了口氣,安下心來,他沖著谷前行了揖了一禮,便轉身離去。

“金烏人……絲絲,你說我該如何做?”

男子低低的聲音沉悶又頹氣,他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撫著手邊那只黃白的金絲虎貓,貓似是能聽懂他的難受,喉間不斷地發出“咕嚕咕嚕”的聲兒,像在安慰。

貓兒的尾巴不經意晃過男子身上著的繡紋長袍,男子止住了手下的動作,抬起的眸光在墻上一寸寸地掠過。

褐灰色的墻上填滿了斑斕的彩繪,一筆一劃都帶著異域風情。男子起了身,他的指尖在墻邊若即若離地點觸著,眼中只有無盡的懷念。

“若你還在,你定然也是想我好好地守著赤壁、安安分分處世,可你不知道,沒有你的赤壁哪里還會有霞光萬丈。”

“若……若她不是金烏族的人,我或許當真會為你動惻隱之心。可現在,你要讓我怎么能控制得住不殺了她?”

“金烏族的人……一個都不能少,我終有一日,定要讓他們都血濺在你腳下,以他們的血洗刷你的冤屈……”

“絲絲……你很快,就會回來了。”

男子貼近了涂畫著彩繪的面壁,輕輕地闔上了眼,喃喃出聲。

盛長寧打了個寒戰,她抱了抱自己的手臂,只覺得這天似乎又莫名地開始冷了下來。

“冷了?”不等她回話,沈約就解下了自己披著的大氅,要蓋在盛長寧身上。

盛長寧微蹙著眉,連忙打住他的動作,“可別。萬一你又得了風寒,豈非要雪上加霜了?”

“只是那家客棧……我們走了這樣久,為何還沒見著。”

這一小段路她還算眼熟,先前上馬車后還走了會兒,她曾撩了簾子來看。所以按理說,這兒應當里離他們先前歇腳的那家客棧不遠了。

“迷陣。”沈約聽話地攏了攏大氅,好讓自己蜷在厚厚的絨氅之下,他看了眼天邊,這般開口道。

盛長寧不太懂,“這又是什么陣法?我怎么從來沒聽過?”

從字面上理解,迷陣自然就是能迷惑人的陣法,可……她向來是不信鬼神之說的,像這種似乎需要“術法”才能完備的陣法,她從前更是不信的。

沈約像是明白盛長寧心中所想一般,他道:“這些陣法,借助的是巫蠱之術。”

“仔細算算擅長巫蠱的人,無非就是中原以南的那幾個小國,所以說,現下扶風城里必有他們的人。”

“中原以南?”盛長寧蹙著的眉不曾放松開來,她一邊回想著,一邊道,“我記得……那邊尤以睢江國為首,睢江國中還分為各族,這些年來,你可聽說過那邊有什么異動?”

若當真是睢江國的人一聲不響地進了大楚,還潛伏在這北地多年,那么其居心確實不可不深思了。

沈約遺憾地搖搖頭,他亦是重生之人,許多記憶尚且停留在前世,而今生與前世有太多變數了,寧寧認識鳳櫟這件事,本該在鳳櫟入宮后的一次游園時,后面得知了鳳櫟身染體寒之癥,為她去摘烏顏花也應是在一年之后的事了,況且當時隨行寧寧左右的是沈臨之。

他連前世寧寧在宮中的事都記得不大清了,哪里還能記得一個南方小國之事。

如今想來,他心中既有遺憾,卻又滿是慶幸。

好在,老天爺都看不過去,要讓他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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