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了大雪。
但幾個人都是朝廷命官,還得冒雪去宮里赴宴。
除夕宮宴是一如既往的難吃,倒是元盛帝和太子的戲份有點兒意思。
太子有意無意的,搶了兩次元盛帝的話頭,還帶頭與百官共飲了一回,說了幾句勉勵之語,司馬昭之心,只怕半數以上的朝臣都看出來了。
而元盛帝,不知道是不是慈父濾鏡太厚了,居然完全沒有警惕也沒有生氣,反倒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好像是覺得兒子長大了。
在差不多的時候,元盛帝,還真是一個溫吞善良的好人,就不知道當太子圖窮匕首見的時候,他會怎么樣了……反正唐時錦不相信,當皇位受到威脅的時候,這位還能繼續“善良”!
話說萬妃好像又復寵了,只是,估計是礙于之前的事情,并沒有再提位份,認侄子啥的,算是白蹦跶了。№Ⅰ№Ⅰ
等過了子時,宮宴散了,那新任的錦衣衛同知雷驍,還過來與她寒暄了兩句。
這人生的極為高大健碩,長的跟張飛一樣,一張大圓臉,絡腮胡子,看著憨厚又粗豪,沒什么心機的樣子。
旁邊江必安跟她道:“明日我去給你拜年。”
唐時錦開玩笑道:“要不要給你準備壓歲錢啊!”
江必安呵呵了一聲,又淡淡的道:“那菜很好吃。”
唐時錦心說這家伙居然還能說句人話,倒是稀奇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她雖然沒抬頭,也感覺好像炎柏葳看了過來……于是只道:“我要去義父那兒的。”
江必安已經走出幾步,只擺了擺手示意知道了。№Ⅰ№Ⅰ
幾個人出了宮門,上了馬車。
唐時錦忍不住跟老王爺道:“祖父,要不您致個仕?”
老王爺看了看她,就笑了:“你這孩子,這個大包大攬的臭脾氣,是真像當年你大舅舅啊……”
他把大手壓在她發上,好半晌才道:“錦兒放心,祖父心里有數!不管他們怎么折騰,祖父要保住衛王府,都是輕而易舉的。”
老王爺為人粗中有細,再說他這個吉祥物一樣的年紀和身份,也確實自保無虞。
唐時錦想了想,勉強的點了點頭。
沈一意也沒有騎馬,就坐在旁邊,低聲道:“太子還是個小孩子呢,什么都是皇上給的,折騰不出什么來的。”他頓了一下:“他們……不會是什么激烈的手段的,師父真不用擔心。”№Ⅰ№Ⅰ
唐時錦道:“那你們也得小心。”
沈一意笑道:“我不怕,我有師父罩呢!”
衛時磊也小聲道:“阿姐別擔心,我們都不會有事的。”
回了王府,范陶朱和上官荼蘼已經來了,幾個人正在庭院里鬧騰。
湯蓮生整個人包成了一個球,卻孩子一樣的興奮,一直在雪地里玩,滾的一身雪。
范陶朱過來,一臉憐愛的問她:“哪找來的這么個傻子?一直興奮的在那兒玩雪,玩了快三個時辰了。你看看,堆了這是一二三……七個雪人了,說是堆的你們,我過去問了問,所以他現在在堆我和花花兒。”
唐時錦笑的不行了:“你原諒他吧,一輩子沒出過寶慶府的可憐孩子,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的雪。”№Ⅰ№Ⅰ
范陶朱嘖了一聲,一邊又問她:“那園子,啥時候用啊?”
唐時錦笑道:“快了,別急。”
“我不急,”范陶朱道:“我現在已經能抽開身了,不急了,不過聽一意說,西廠的人過去過。”
唐時錦點了點頭:“無所謂,他們猜到是我的園子又怎么樣?我就是會種東西不行啊?不過這些人,真的挺煩的啊?”
“對啊,”范陶朱道:“太監大多心思古怪,不為什么也能把人往死里整治,所以我最怵頭跟太監打交道,沒法子講理。”
兩人正說著,就有一粒石子打了過來,唐時錦下意識的抬手一擋,那石子就敲在了她的手背上。
唐時錦知道是炎柏葳來了,也不抬頭,就跟范陶朱道:“我回去換衣服。”№Ⅰ№Ⅰ
范陶朱也是個人精,也不追問,就點了點頭。
唐時錦就轉身走了。
而,就在剛才。
宮宴散時,炎柏葳耳朵靈,確實聽到了唐時錦跟江必安開玩笑。
雖然他都快習慣她的口花花了,但還是要例行吃一下醋的。
所以他的馬兒走的飛快,只想著回去趕緊換了衣服,過去打小混蛋的屁.股。
誰知還未到府門,便有人攔在了路上,笑吟吟的拱手道:“侯爺。”
炎柏葳一怔。
汪直笑瞇瞇的上前一步,直接抓住了他的馬頭:“本官有要事要與侯爺商議,還請侯爺借一步說話。”№Ⅰ№Ⅰ
后頭幾人立刻過來,將那兩個隨從也攔下了。
幾乎是立刻的,炎柏葳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汪直自從試出了唐時錦的財運是真的,而且是非常立竿見影又顯著的,就上了心,一直在查他。
唐時錦在錢塘時,他也在錢塘;唐時錦去了江寧府,他也去了江寧府。中間也曾有過交集,所以,他懷疑他并不奇怪。
而很多人都知道他會功夫,又多年混跡江湖,今日除夕守歲,若兩人有舊,他一定會去見她的。
他也確實想去見她。
所以,汪直如果絆住他,然后派人去試探,都不用多費周章,只需要一句話,一個眼神兒,就能試出來。
只要試出了唐時錦與他還有聯系,那……他們就說不清楚了。
唐時錦身系國之財運,意義重大,而他,卻是先皇后的后人。
那兩人的決裂,也會被人認為是在作戲,而煞費苦心的作戲會是為了什么?若是只求飛黃騰達,根本不必這么麻煩。
所以,就算他們查不出他的真正身份,也會覺得,他所圖者大,很可能會猜測,他是為了報仇。
這不管對他,對唐時錦,都會非常麻煩。
可他又勢必不能殺了汪直。
殺汪直很容易,可此事的關鍵,在于西廠,只要西廠還在,殺十個汪直也沒有意義。
只可惜他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手段,只帶了普通的隨從,沒有人能去衛王府通知唐時錦……就算有影衛跟過來,在西廠的嚴密戒備之下,也未必能不驚動任何人的進去,通知唐時錦。
到了這一步,以他的智計,都不知要如何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