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只受了一點輕傷,很快就帶了人手,殺了回來。
但影衛早已經走了,只留下了一地的死人死馬,數個錦衣衛打著火把,亮如白晝,汪直帶著人一路檢查過來,只能看出這些人多是用劍的,功夫極高,其它的,什么都沒有看出來。
一行人忙了一夜,一直到天亮,才有人道:“督公,你看!”
汪直快步上前,低頭看了一眼。
有一個錦衣衛可能是死的時候撞到了什么地方,右臉臉頰上,留下了一點痕跡,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盾形腰牌的一邊。
汪直撩袍蹲下,扶正了那死人腦袋,仔細的打量,因為人已經死了,那一處是詭異的灰紫色,能清楚的看到兩個字的半邊,仔細辯別,上頭是一個皇字,下頭是一個略小的福字。
皇?皇家影衛?
廢太子名叫穆儁福,原來是太子影衛??
怪不得這些人的功夫路子,總感覺有些奇怪,與常人不同。
汪直臉上陰云密布……
其實若是炎柏葳在這兒,一眼就知是局,并不是說影衛就不帶腰牌,但影衛是極少用腰牌的,尤其在這種行動的時候,絕不會帶腰牌這種帶標識的東西,不然萬一掉了萬一叫人看到了,都是事兒。
而這種,明顯是故意留下的。
但汪直,卻是真的不知。
他與影衛,屬于兩種路子,一種是明面上的刀,一種是暗地里的爪牙,他又年輕,倒是真沒跟元盛帝的影衛打過交道,只是覺得路數奇怪,并不能分辯是不是影衛。
但一旦知道了,又覺得順理成章。
他得罪的人是很多,不少人對他恨之入骨,但是有膽子真動手的,又有這個本事,一下子買兇五六十個高手的,能有多少?
太子這是急了啊!
看到他與六皇子、八皇子親近,這就急了?
這么一想,汪直不由得嘴角帶笑,把袍子一摔,就站了起來,毫不猶豫的道:“進宮!”
他進了宮,但是元盛帝那兒有人在議事,等了近一個時辰,汪忠言才出來道:“皇上這會兒不得閑,汪提督還是先回去吧!”
汪直沒到見人,也并沒察覺到什么,只以為元盛帝并不想為了他去處罰太子,倒也并不奇怪。
他直接轉身,帶著人往后走了。
太子被廢之后,就從東宮搬到了西五所,汪直帶著人進去的時候,幾乎沒遇到什么阻攔。
汪直大搖大擺的進去,一邊道:“奴才有事求見四皇子,不知四皇子殿下何在?”
里頭一通忙亂,有人上前阻攔,早被汪直的人拖到一旁,汪直遁聲進去,一腳踢開了門,然后猛的一頓。
廢太子正與數個宮女在內尋歡作樂,滿殿諸人坦誠相見……
但是這荒淫的景象,全都不及看到廢太子震驚。
這才短短半年,被罰閉門思過的廢太子,生生肥出了好幾圈兒,他本來只算是個富態小少爺,但現在,已經成了一團坐起來都需要人扶一把的肥肉!
一行人目瞪口呆。
而這消息,也迅速傳入了元盛帝耳中,元盛帝來不及震怒汪直的囂張,就被廢太子的樣子給嚇到了。
廢太子呼哧帶喘的進來,行跪禮的時候,自己起都起不來!伸出來的胳膊,快比他大腿都粗了!
太子被廢之后,萬氏求了多次元盛帝都不見不應,只能心疼的一直往他那兒送東西……太子本就胸無大志,如今犯下了這樣的大錯,起復無望,頓時整個人都頹廢了,人生只余下了吃吃喝喝玩玩。
長成這樣,真的不奇怪。
元盛帝喜歡美好嬌弱的東西,這種說個話都呼哧呼哧的龐然大物,勾不起元盛帝半點慈父之情,于是借著廢太子閉門思過卻白日宣淫,絲毫不知悔改的名頭,把廢太子罰去守皇陵了。
其實元盛帝純粹是被惡心到了,但是在百官看來,這就是在為汪直撐腰。
廢太子派影衛狙殺汪直,然后皇上就重罰了廢太子……一時間,人人避其鋒芒。
汪直從廠署往外走,八皇子活潑的跟在后頭:“亞父,你要去哪兒?”
汪直呵呵一笑:“我去收拾一個不聽話的孩子。”
“哦?”八皇子歪了歪頭,一臉的天真可愛,“他惹亞父生氣,那定是他不對,亞父可要好生罰他!”
汪直笑了笑,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臉,八皇子疼的咝了一聲,卻不敢伸手去捂,只含著眼淚道:“亞父?”
汪直笑嘻嘻的道:“小八說的對,小八可真是聰明。”
他松了手,啪啪兩聲,拍在他臉上,然后上馬走了。
留下八皇子咬緊了牙根,捂住臉,疼的眼中泛了生理性淚花,他狠狠的抹了一把,掩不住眼中的怨毒。
汪直全不在意,他當然知道這小崽子不可能是真心的,可是那又如何?
他就喜歡看這些生來尊貴的龍子鳳孫,在他面前強顏觀笑,做小伏低,一口一個的叫著爹的樣子。
他笑的眉眼皆是歡愉。
剛出城門,就有人快馬迎了過來:“督公,全都安排好了!他身邊明里有兩個人保護,暗里還有兩個,全都摁了。”
汪直微笑點了點頭。
那人嘆道:“道長的藥也太好使了,不管功夫多高,沾手就倒。”
汪直沒再應聲,一行人折而往西,到了一間荒宅,汪直下了馬兒進去,推開門,被綁在椅上的桃成蹊,神色平靜的看著他。
即便頭發微亂,衣角沾塵,這一抿唇一抬眼,仍舊眸正神清,俊美無儔,滿室生輝。
汪直微笑道:“人皆說桃六郎是神仙公子,果然風姿如玉,不同凡響!”
他一撩袍子,在他面前坐下:“今兒汪某冒昧,請桃六郎來做客……”
桃成蹊冷笑打斷他:“一只惡臭閹狗,穿上綾羅,還真把自己當人了,要殺就殺,用不著裝模作樣,我多看你一眼都臟了我的眼睛。”他直接閉上了眼睛。
汪直的笑容,猛的消失了。
他看著他,猛的咧開嘴,陰惻惻的笑了起來,眼中卻好似淬了毒長了針:“好,好,好……我倒要看看,桃六郎的骨頭有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