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是在詐她。
沒想到一詐就詐了出來。
明明這么容易的,當時他為什么沒好好查問,就這么糊里糊涂過去了?
周展眉一字一句的道:“然后呢?然后你就與胡大抱怨了?”
吳清夢一愣。
然后她受了屈辱一般站了起來:“夫君,你這話是要逼死我嗎?我只是與丫環說了幾句,胡大雖是下人,可也是外男,我怎會與他閑聊!”
周展眉看了她好一會兒,緩緩的點了點頭。
吳清夢心弦一松,仍是哭個不住。
周展眉出神半晌,才慢慢的道:“國家錢莊這事,是銜書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提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建議。而如今,銜書受命管理此事,我也是得了他一力舉薦,才能進財政閣,如今是他的下屬,聽命于他。我希望你做事之前,能多想想,分清楚是非輕重。”
吳清夢哭道:“可是這件事情,只是一個意外啊!我只是在家中與丫環閑聊,胡大偷聽了,又莫名其妙的去害人,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也很愧疚,可是這真的不是我的錯啊!”
可不管你有意還是無意,就是因為你的話,才差點害死了一個人!
周展眉捏了捏眉心,實在有些疲憊:“總之,我們身在京城,不比江南,一定要謹言慎行。”
吳清夢看他神色,做出了強忍著眼淚的樣子:“我知道了,夫君,我給你惹麻煩了是不是?”
周展眉終究還是不忍,放緩聲音道:“沒有,但是以后一定要小心,都城處處權貴,我們不過初來乍到,一定要處處小心。”
吳清夢一臉乖巧的點頭:“夫君,我知道了,你放心。”
周展眉嗯了一聲。
吳清夢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我今天看到唐……慶王爺了,她與一個高大男子在說話。”
一提到江必安,周展眉又不由得苦笑了一聲:“那是江護,國安部的江大人。”
吳清夢嬌聲道:“她身邊有好多好厲害的人啊!”
“嗯。”周展眉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畢竟是星宿下界么。”
他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欣賞,甚至是崇拜。
吳清夢一時嫉恨交加。
什么星宿下界!不過是占了時代的便宜!她若是早來幾年,她也可以!
提到唐時錦,周展眉興致勃勃,正想與她聊幾句,結果就將她這個眼神兒,看了個正著。
周展眉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
吳清夢心里一慌,急道:“夫君,我只是覺得,她與一干男子相處,總是不避形跡,有沒有為皇上想過?我心中有些……不喜歡這樣的女子。”
周展眉久久無言。
如果是在見過唐時錦之前,他可能會覺得她這話,也有幾分道理。
可是在見過唐時錦之后……
唐時錦這個人,是很有氣場,很有人格魅力的一個人,尤其是上下級關系時,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很少會想起她是個“女人”,而更多的是感受到她的本事。
所以他聽著,就極不順耳。
他一字一句的道:“不管她是什么人,她是我的上官,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就能決定我一輩子……我覺得,你還是沒有想明白我的話,我實在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站起來:“這些日子,你盡量不要出門,我去書房睡。”
吳清夢急道:“夫君!夫君!”她追了幾步,但周展眉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躺在書房榻上時,周展眉真的有些茫然。
他不是長子,娶親上本來就自由些。
他并不在意什么家世,只想娶一個有才華的女子,他極愛詩文,也長于詩文,娶一個同樣長于詩文的女子,兩夫妻閑時談談詩,聯聯句,茶酒相佐,多么開心自在。
他本來以為他找到了,可如今,卻與他想像中完全不同。
當日,聽佳人垂淚吟出錦繡詩句時,他既是耳熱心跳,又是心情激蕩,可如今,卻再也找不到那種感覺。
他不是沒有努力過。
他不止一次邀嬌妻與他談詩論文,可是她總是婉拒了,不然就直接撲進他懷里,嬌嗔索歡。
他也年輕,閨房之樂也是喜歡的,可每次都是這樣,他實在不能不……悵然若失。
而且,他不明白的是,
一個飽讀詩書,出口成章的女子,必定也該腹藏錦繡。
她當識大體,當知是非,那為何,她會不喜歡,甚至完全不尊敬慶王爺?
就算她基于種種原因,不喜歡慶王爺,她身為官員正妻,世家兒媳,也不該時時流露出來。
這種事情,一個不小心,就會連累家族,如此不知輕重的行為,實在不像一個內秀的人做的出來的……著實叫他有些失望。
周展眉緩緩的用手蓋住了眼,長嘆了一聲。
兩人少年夫妻,這還是兩人成親之后,頭一回分房睡。
吳清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是真的氣壞了。
眼睜睜看著唐時錦,仗著時代便利在這兒裝星宿,她實在是忍不了了!
不就是銀行嗎?不就是國庫券嗎?居然還弄出來什么腳踏車滑板車……驚的這些土包子一愣一愣的。
可其實,從現代過來的人,誰不會?
她本來沒想暴露她的身份,既然這樣……她起碼應該讓周展眉知道,她沒有什么了不起的!
吳清楚氣憤憤的拿了筆來,想畫個三輪車出來。
然后她寥寥幾筆,畫了一個草圖出來,細節怎么樣,卻有些想不起來了。
平衡車她倒是買過,但是平衡車好像要用電??扭扭車?扭扭車是兒童玩具,好像沒有用。
還能做什么?
她畫了很久,然后泄氣的把紙一扔就去睡了。
然后唯恐天下不亂的吳不爭,就偷了幾張紙過來,給唐時錦看。
看著紙上亂七八糟的圖,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唐時錦嘖了一聲。
咋說呢,有些人總覺得我上我也行,其實這是個錯覺。
展示圖和結構圖,完全不是一回事兒好么?
就以最簡單的自行車為例,主要就是兩輪一個三角,能畫出展示圖的大概有99,可是能完整畫出結構圖的也就一半兒。
又比如她的唐家四坊,以最最簡單的香皂為例,現代人DIY過手工皂的,大多用皂基,可皂基本身就算一種半成品,色素啊,jing油啊,都不是這個年代能買到的東西。
所以就說,在如今這種純手工時代做皂,一百個人里有一個人做出來不錯了。更何況還有很多其它的?
她的確是在抄作業,可抄作業,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抄的好么!
再說了,她到了這兒之后,一直就沒斷了學習各種知識,起碼現在,她已經完全適應了這兒的字,也練出了一手能唬人的字體。
可看看她的紙上,簡繁亂入的,而且寫完也不處理,真的不擔心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