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間色

第100章 再見

七八日后,吊魂棺之地,芍藥正在服侍明謹喝藥,往日喝苦藥磨磨蹭蹭還非要蜜餞的主兒,最近幾日尤其痛快,幾乎都是一口悶,然后就埋頭整理書卷,小心翼翼,如同伺候嬰兒。

“姑娘,您這幾天可忙著這些,都不顧自己身體了。”

明謹輕捂住她的嘴,眼露嗔意,芍藥頓時偷看了下外面,見沒謝遠身影才松一口氣,她如今也知道自家姑娘同樣中了蠱毒,雖有療效可解,可到底不敢讓謝遠知道。

否則...三房父女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芍藥至今記得那日謝瀝帶重病差點跪死的慘狀。

所以這喝的藥其實是明謹自己調的,真真假假,反而掩蓋了蠱毒之事。

“沒什么問題了,你沒看我最近精神氣兒好多了么”

芍藥一看,還真是,瞧著忙事卻神采非凡的明謹,心中寬慰,捧著藥碗走了。

而明謹正用柔軟的書用雞毛擔子將一冊典籍騰卷的粉塵輕輕拭去,然后用小鉗子挑了頁骨絲線小心修補....

縱然是再邪惡猖獗之地,天地之間,昭陽公正,自有光輝平等招待,它斜窗而入,暖而不灼,微塵飄渺,她彎著腰,袖擺提掛肩,露出雪白細膩的小臂皓腕,手下動作細致入微,眉眼專注溫潤如畫。

好像很難用華麗辭藻去形容這一幕。

并非美,并非色,只是寧靜。

和風若有雪,風雪回旋飄颯意,銀川既落天,地脈素裹之大氣。

這是動靜融合,她的動全在鋒芒,動輒讓人心悸,若是靜,就真的全是畫了。

站在門檻外面,貼著門,看著她的人也很安靜。

明謹將事完了后,似察覺到了,側身回眸瞧他,就一眼,驚訝之后思索,然后恍然,眉眼靈動歸于寧和,然后行了閨閣女子的秀禮。

“徐先生功名不俗,可得翰林,恭喜。”

疏離客氣,可偏偏禮儀圓滿,又周全體貼。

徐秋白也是一個知進退的,所以隔著一層門檻沒進,就站在那行禮。

“只是閣部詔令,翰林文臣之前輩最近忙于劍南文改,又有先帝留下的三代文籍編纂之事,人手實在脫不開,便從我們這屆考生中抽出了幾個。”

他也知道自己即便不說,她真有心知道,他的科舉成績也能全數擺上她案頭。

他當然不會自視過高,哪怕他得了狀元,于謝家也不算什么。

所以不愿意提。

明謹果然不提,只笑了笑,放下了手頭工具,也不經意間放下袖子,蓋了那手臂。

“也幸好徐先生你們前來,這修書修纂之事,是我一閨閣女子不擅之事,這些已好的,若有不善,還請見諒。”

她只是客氣,卻不會輕賤自己。

論才學,論根基,她是有傲氣的,也知道徐秋白懂她,所以言語說明了就好。

徐秋白目光掃過邊上被整理齊備,看起來比邊上那些書看起來干凈新秀許多。

“辛苦謝姑娘。”

“客氣。”

明謹走出來,徐秋白側開,讓她從跟前走過,一縷淡香風飄過,消散得十分干凈利落。

她沒停留。

過了一個拐角,明謹卻見一個人杵在那若有所思,“你做甚?跟做賊似的。”

明黛是前兩日過來的,但明謹常日待在內殿書庫,沒怎么見過她。

“過來喊你吃飯罷了,免得你在那邊聞著書塵氣飽了。”

“蓋是你自己不作那病床前服侍的孝女,跑來這陰冷的地兒,你偏要陰陽怪氣擠兌我,也沒你這般不講理的啊。”

明謹倚著柱子,不免嗔怪她。

明黛最見不得她這副樣子,“我不是擠兌你,我就是恰好撞上你跟那徐秋白各自惺惺作態的別扭樣子。”

“明月那丫頭長了一饕餮無邊肚,我另一妹妹竟也天賦異稟,自帶火眼金睛?”

一個是豬,一個是猴子?

我不過說了你一句,你怎就罵上了。

“呦,你也知道是火眼金睛啊,是以我說對了?”

明謹瞧她是鐵了心要編排自己,便走過去,給了對方一個結果。

“男女之間,若預見彼此無長久一生的婚緣,就全是妖媚縱情之事,除此之外,可千萬不能動真格的,黛妹妹可千萬警惕著。”

不談情,既談欲。

這話露骨,本不該出自閨秀之口,可她坦蕩,反而不見下流,只覺得誠懇悠遠。

她素來是個做事看人都很長遠的人。

明黛愣了下,走在她身后,不由道:“本是你的事,你怎還教訓我了?”

“我未來的婚事啊,沒有余地,所以犯錯的可能小,而你,三叔嬸嬸疼愛,余地留多,你可選擇的范圍很大,我希望你將來能不悔,且如意。”

明黛步子輕頓,回神后,發現明謹已經走遠了。

“明月不在,倒是訓我上癮了?”

她一時也忘記了徐秋白,想跟上去,卻發現若是不跑著,總有些距離。

但兩人前后都見到不遠處一個青袍官帽的年輕文官帶著許多文氣濃郁的書生拾階上殿,泱泱一群。

不過她們看見了他們,他們卻見不著她們。

暗衛跟軍士威嚴,這些文臣戰戰兢兢,不敢亂看,何況視線也被隔離了,那為首的文官也只在抬頭見遠望道了飄過殿下拐角的一片明紅衣角。

暗衛來告罪,因這些人來得太快,他們沒提前跟兩女提及,好在沒讓那些人見著了,否則名聲傳出去也有礙。

至于徐秋白....明謹沒說什么,其他人也不好說去跟那一窮二白的臭書生威脅一番。

總覺得這個書生有點不一樣。

這段時日謝遠蹤跡鬼魅,連明謹都很少見到,也不知道對方是否在吊魂棺,因朝廷下派的人已到,謝遠不在,明謹也沒法脫身離開,只能代為安排,輔助這些人整理古籍文獻,但她自己沒露面。

直到三日后,那文官有事求見,暗衛來報,明謹沉吟了下,允了。

卻沒想徐秋白也在。

翰林院文知莊幃大概二十五六許,也是少見的年輕才俊,也曾是當年的科舉榜首,驚才絕艷,如今雖只是在翰林院供職,卻也是正五品官秩,翰林院素來是內閣的搖籃,再攢些資歷,此人就會入朝堂大展宏圖,接著外放,再回來就是大員了,最后入內閣。

這是文官的最正統也最上乘的路子,可見其前途遠大。

但明謹知道徐秋白并不會比對方弱,當然,她說的不是皮囊。

抬眼先見了莊幃,卻必不可免被邊上一襲白衣的徐秋白引了一瞬。

要想孝,一身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