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紹燁一騎絕塵,從軍營狂奔入城,再到春風樓。
酉時正,他正兒八經端坐在了沈昌平跟前。
沈昌平給了他一個“嘿嘿”的假笑。
這就是,年佑才開出的條件,要感謝他就請他家公子吃一頓酒。
麻煩其實也不麻煩,溫圓儀離開后,周家兄妹也離開了,所以現成的酒,現成的菜,雖然酒菜都涼了,但熱酒熱菜是廚房的事情,也不需要她動手。
雅間內,許紹燁還帶著趕路騎馬后的微喘,但眼睛亮晶晶的,滿臉都是笑容。
“年年說,昌平小姐要請我吃酒。”許紹燁難掩激動。
沈昌平在心里看天,算是吧,雖然是被逼的,但她請他吃酒已經是眼前的事實。
“今天我請客,請都尉大人敞開肚皮吃。”沈昌平說道。
許紹燁遺憾說道:“昌平小姐知道我的,如今軍務在身,敞開吃是可以,但敞開喝,不可以。”
“職責所在,理解理解。”沈昌平也不勉強,讓店小二撤了桃花釀,上了清茶。
許紹燁說道:“昌平小姐難得請客,卻讓你掃興了。”
“都尉大人賞臉前來,對我而言就是最大的榮幸,怎么還是掃興呢?”
沈昌平這話讓許紹燁頓時來了精神,他受寵若驚說道:“我就知道昌平小姐想要見到我,我,也想見到昌平小姐。”
看著許紹燁半帶點嬌羞的笑容,沈昌平心頭尷尬:看起來這許紹燁是真的喜歡誰行她了。
“有些話,我還是要和都尉大人說清楚得好。”沈昌平決定和許紹燁攤牌,她可不想耽誤人家。
當初想去王家拿到休書的目的,也是因為有休書在手,她這輩子要再婚配大抵是難了。
而嫁不出去,才是她的追求。
畢竟重活一世,她的目的只有復仇這件事,嫁人生子這些普通女子享有的幸福和她無關。
她沒有想到會開出許紹燁這朵桃花。
“還是由我來說吧,我是男子,有些話有我說出口比較合適。”
許紹燁誤會了。
他只以為,沈昌平又請他吃酒又說有話和他說,是想同他表明心意。
無論如何,沈昌平是女子,表明心意的事還是由他來做,比較好。
許紹燁始終樂淘淘,像個情竇初開的傻小子,沈昌平覺得他可愛,但也僅限于欣賞他的可愛,和男女之情沒有半點干系。
只聽許紹燁說道:“昌平小姐,今生今世,非你不娶,只是目前還有些困難需要我去擺平,請昌平小姐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八抬大轎上門迎娶昌平小姐。”
許紹燁說著,就從身上摘下一枚玉佩,站起身走到沈昌平身邊,拉過沈昌平的手,將玉佩放入她手中,說道:“這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你回我個定情信物吧。”
許紹燁不待沈昌平反應,就打量沈昌平頭上,最后從她頭上拔下一枝金簪,握在手里,笑道:“好了,這就是昌平小姐送我的定情信物,我送你玉佩,你送我金簪,那你我的姻緣便是金玉良緣,昌平小姐,你且等我的好消息吧。”
許紹燁說著就要走,沈昌平喚住他:“許紹燁,你等等!”
許紹燁轉身,含笑看著沈昌平,“還有什么事?”
沈昌平有些無奈,說道:“你就不怕我?”
從荒島,到海上航行,再到王家大宴,他一次次見證她的殺人絕藝,他真的不怕她嗎?
“我怕,”許紹燁說道,“我怕你不等我。我答應你,我會盡快。”
許紹燁說著,就大步走出了雅間,留給沈昌平一個挺拔年輕的背影。
他會盡快干嘛?
沈昌平有些莫名其妙,伸手去摸頭上,金簪已經被許紹燁拿走了,而她的手上還握著許紹燁的玉佩。
沈昌平將將玉佩拿起來,放在眼前看,那是一枚成色上等的玉佩,仔細看,雕琢的竟是一只蝙蝠。
沈昌平隨手將玉佩戴在腰間,喊了琴兒,讓店伙計將酒菜打包了帶出春風樓。
沈昌平的馬車先是到了一個破廟,里面住著許多乞丐,沈昌平讓琴兒帶著隨從將酒菜拿去分給乞丐們,又給了他們一些銀錢,方才打道回府。
回到沈府,沈氏先是問她今天一天都去哪些地方玩了,玩得開不開心,然后才告訴她,沈老爺去找溫郡守了。
沈昌平并不在意,王孝健到底是生是死,完全看沈老爺如何與溫郡守溝通了,求情得狠了,王孝健全身而退,平安歸家也未可知,畢竟李月舒死得那么奇怪,不是中毒也沒有外傷,也沒有證據證明是王孝健殺的。
但,溫郡守為了對齊王表示他辦案得力,將王孝健屈打成招,已經有了殺人理由,再胡亂編個如何殺人的方法,王孝健被判個斬立決也有可能。
府衙大牢里,王孝健蜷縮在冰冷堅硬的石床上,忽然見床前一人站立,他一個鯉魚打挺就坐了起來。
雖然父兄早亡,王家落敗,但王孝健也是養尊處優的公子,何時受過牢獄之災的苦。
這些日子,在牢里,他三天兩頭夢見李月舒來索命。
盡管李月舒不是他殺的,可是他對李月舒的死還是充滿心虛。
又見證了李月舒死前慘狀,他不噩夢連連才怪。
看清了床前的人,王孝健呼出一口氣,又連忙從床上起來,喚道:“岳……”想到自己與沈昌平已經由官府判決離婚,此時喊沈司空岳父也不合適,王孝健只能改口:“沈大人。”
喊了一聲,便滑跪地上。
沈先良并沒有扶他起來,只是說道:“我和你父親畢竟是同窗摯友,我與你又是翁婿一場,如今我那外甥女還在王家呢,唉,說到底,我也不想看著你死,看著王兄絕后,但是你啊,太不爭氣了——”
王孝健跪在地上,抱住沈司空的腿嗚嗚地哭:“沈大人,救我啊,阿健不想死——”
“本官已經和溫郡守求過情了,可這畢竟是大王面前發生的案子,輕辦不得,你啊,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我已經跟溫郡守商量好了,決定讓你去充軍。”
王孝健“啊”的一聲,頓時臉色慘白。
他一個讀書人,去充軍不就是去送死嗎?
“沈大人……”王孝健還想說什么,沈司空不耐煩道,“你要是不能接受,那就讓溫郡守判你死刑好了。”
王孝健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