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覺得顧遙憐就是存心給她添堵。
何嬤嬤明白季氏的想法,勸道,“太太,表小姐才十三,她哪能想到這些?”
若顧遙憐當真是個聰明的,怎么會不知道裴芥的手段多幼稚。
“顧遙憐蠢笨如豬,我才能趁虛而入,我過的不舒服,三房所有的人都別想好過。”季氏對何嬤嬤冷哼,“裴芥不是一直想見我嗎?你去把她找來,我倒是要看看她對我有多孝順。”
季氏的語氣堅決,何嬤嬤也不好再說什么,怕步了于嬤嬤的后塵。
季氏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居然猜對了。
顧遙憐這樣做,的確是給季氏設陷阱,她想試探季家。
季氏雖然頗有手段,但是處事也容易沖動。
按季氏的暴脾氣,在得知季家藏有風雨竹石圖后,必定會回門去質問。
可季老夫人怎么會承認家里當真有風雨竹石圖的真跡?季老夫人會誆騙季氏說,那只是摹本。
季家雖然投靠了寇相,可兩個月前季家老夫人失去了唯一的嫡孫,想必也沒有心情安撫季氏。
季氏若是一定要追問下去,老夫人必定會斥責她連裴家的事都處理不好,還有心情回娘家折騰。
季老夫人本就不在乎季氏這個女兒,否則也不會在永昌伯府給出四千兩銀子的聘禮后,卻只給季氏一千兩的陪嫁。
只要季氏和季老夫人有了爭執,季老夫人怕是也覺得季氏不似從前了——她不受自己控制、不聽自己的話。
季老夫人會和往常一樣送女子到裴家,讓她手中最乖巧聽話的人選,早早的生下永昌伯府的庶長子。唯有這樣,爵位才有機會落到裴家大爺的手中,裴家才能成為季家的助力。
但是季老夫人顯然低估了季氏的善妒,若是季氏真的如季老夫人想的那樣,知道什么是‘大局’,那么裴大爺的膝下怎么會一個男丁都沒?
這對母女,都有各自的心思。
只要季氏認為季老夫人偏心,安插女子來自己丈夫身邊,她便會和從前一樣絕不讓裴家大房有男丁。因為季氏知道,裴譽是不能讓女子有身孕的,而她只要好好養身子,便能給裴孓生下嫡長子。
季氏這樣做,會讓季家一直的打算落空,那么裴譽來日繼承爵位就更穩妥。
這便是顧遙憐的小手段,而且只要季家送人過來,那么顧遙憐便能從這些人身上,打聽到季家如今的情況。
不過季氏向來是個小心眼,裴孓和季氏不和,季氏自然也會嫉妒王若蘭和裴譽恩愛,所以這些年來季氏沒少往三房送美貌的丫鬟。
當裴芥領著繡枝來長安院的時候,顧遙憐是一點也不意外的,準確說是意料之中。
季家的人,果然到她身邊了。
她想要拿捏和詢問,也就更方便了。
“我昨兒聽任姨奶奶說,鐘媽媽把香檀和香霧送回柳家去伺候大表姐。”裴芥笑著道,“我想,憐姐姐這邊必定缺人伺候了,所以我同任姨奶奶商量后,才選了繡枝過來伺候您。”
顧遙憐聞言故作疑惑,“繡枝?怎么從前沒聽過這名字?”
“是母親前幾日從季家帶回來的。”裴芥解釋,“母親說繡枝懂事又聽話,針線活也做的很好,所以才讓繡枝來我身邊服侍。”
裴芥說到這里,看著顧遙憐的眼神卻帶了幾分試探,“我前幾日說錯了話,惹的姐姐不高興,我回去之后也很自責。”
“我想同姐姐說對不起,也想讓姐姐您高興。我知道言語怎么說都是輕巧的,所以在母親送來繡枝的時候,我便想好了要讓繡枝來您身邊替我伺候你。”
“姐姐,我身上沒什么好東西,唯有繡枝——”
顧遙憐在心里冷笑,裴芥的話說的真好聽。
裴芥的意思是,她自己沒什么值錢的道歉禮,但是繡枝是季氏送給她的人,是她身邊最珍貴的人。她現下把最貴重的東西送給顧遙憐,這是她對顧遙憐的好。
讓繡枝來攪亂三房的安穩,這算是哪門子好心?
王若蘭的確不善妒,也愿意委屈自己讓丈夫納妾。
可這些人卻不知,裴譽心里唯有王若蘭一人,壓根容不下別的女人。
當年的裴譽故意讓太醫放出消息,說是自己落入冰河后身子有損,不是王若蘭不能再有身孕。
一個自尊心極強的男人,愿意替妻子背負這些嘲笑和輕蔑,連爵位都不在乎了,他顯然是把妻子放在了最重要的位子上。
“繡枝既是大太太送給你的人,你怎好送到我身邊來?”顧遙憐不能接受的太快,她故作為難,“這是大太太的心意。”
“姐姐說這話不是見外了嗎?”裴芥急了,“我的東西,不就是姐姐您的嗎?若是姐姐不收下繡枝,必然是還在生我的氣!”
她生氣?裴芥哪里值得她生氣?若不是裴芥還有利用價值,她是連見都不想見裴芥一眼的。
顧遙憐看著裴芥,沉默片刻才問,“你不會后悔?”
“不會!”裴芥太想把繡枝送出去了,不然她辦不好季氏吩咐的事,倒霉的也是她自己,“我絕對不會后悔!”
“好,那我就收下了。”顧遙憐說,“我希望三表妹記得今日的話,來日不會后悔。”
顧遙憐想的很簡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但是裴芥要把她當傻子,那么來日裴芥得了報應,也別怪她沒提醒裴芥了。
裴芥見顧遙憐收下了繡枝,終于是緩緩地松了一口氣。
季家這次送來的兩個丫鬟,一個叫繡枝一個叫繡春。
季氏不想讓她們成為裴大爺的通房,安排繡春去了外院,把身形豐腴的繡枝送來了三房。
裴芥明白季氏在利用自己,但她也不希望繡枝留在大房,裴芥聽人說像繡枝這種身形的女子,最容易有孕。
如今她在大房的地位已經很卑微了,若繡枝真的有了身孕,生下個庶長子,那么她往后就更難熬了。
繡枝留在三房是最好的事情。
按照繡枝的性子,必定會去接近裴譽,哪怕真的不能和裴譽有什么,也能膈應王若蘭。
王若蘭心里不痛快了,顧遙憐也會跟著傷心。
裴芥就喜歡看著她們悲痛欲絕的樣子,好像唯有這樣,她心里才會舒服一些。
等裴芥離開后,一個穿著艾綠色長裙的丫鬟推開門走了進來,“姑娘,你該吃藥了。”
“香茗你來了?”顧遙憐道,“我有事要和你說。”
袁香茗是袁九叔的獨女,聽從了裴譽的安排,來顧遙憐身邊伺候。
袁九叔和妻子恩愛,膝下唯有獨女袁香茗。
這些年來,袁香茗是被袁家當做來日的管事培養的。她來顧遙憐身邊,自然也能教顧遙憐怎么查賬、用人等等。
“姑娘,你把三小姐帶來的人留下了?”香茗善意的提醒,“這人,來者不善啊。”
“我知道,我也想和你說這件事。”顧遙憐知道香茗在擔心什么,直接點破,“這些年,大房多次安插眼線來三房,次次都有借口,讓人不得不拒絕。”
“這次,三表妹是借著任姨奶奶的嘴,把繡枝送過來的。若是我不收下繡枝,三表妹也有辦法把繡枝送到姑母身邊去。”
“與其讓姑母為難,不如我把繡枝收下。好歹,敵在明,而不是在暗。”
而且,她沒準還能從繡枝的嘴里,查出點其他的線索。昔日季家,到底有沒有暗害她的姑父?
香茗皺眉,“姑娘準備怎么處置繡枝?”
“這太簡單了。”顧遙憐只和香茗透露結果,“繡枝本該是大爺身邊的人,我應該成全季老夫人的想法,把她再送回去。”
“不過,若是隨便找個借口送回去,我想大太太怕是容不下她。最好是,讓大爺有必須納她的由頭。只要讓大太太知道我們三房沒那么好欺負,她便不敢再亂送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