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遙憐曾聽人說,袖犬是天竺菩薩座下的禮佛犬。
它不止嗅覺、聽覺敏銳,傳聞里它們更是能察覺到藏在暗處的危險,傳的是神乎其乎。
因為它身形嬌小,只有成年人巴掌大,能被藏在袖口中,故而稱作袖犬。
在顧遙憐腳下的這只袖犬生的圓潤,一身油光水滑的橘色的毛中,唯有胸前一小撮是白色。
它的背后系著一個秋香色的小包袱,顯得它更可愛。
顧遙憐不僅笑了笑,她蹲下身子,問了一句,“你怎么來這里了?是不是跑丟了?”
袖犬像是能聽懂她的話一樣,圍著她的腳繞了一個小圈,茫然的甩了甩頭,最后選擇背對著蹲坐在她身前。
它身上系著的包袱很小,上面不知怎么被劃破了,露出的縫隙內,可以看到里面裝著指頭大小的瓷瓶。
顧遙憐看著它搖動的小尾巴,試著道,“這包袱是給我的嗎?”
它立即站起了身,小尾巴搖的更歡了。
像是恨不得讓顧遙憐夸獎它聰明一樣。
顧遙憐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聰慧可愛的袖犬,對它也是十分的喜歡。
她抬起手從它的背上把小包袱拿了下來,打開后發現里面裝著的是一瓶金瘡藥和一張小紙條。
字跡是她熟悉的柳體,這是宋臨淵的字。
前世顧遙憐曾無意間見過宋臨淵的字,所以她同姑父說宋臨淵的字寫的好,也絕不是虛言。
宋臨淵在紙上寫,他出入伯府怕是不便,所以才讓他飼養多年的袖犬十一把金瘡藥送過來。
永昌伯府守衛最森嚴的地方,其實并不是老伯爺的松鶴院,而是王若蘭的永青閣。
顧遙憐的長安院就在永青閣后面,前面喊一聲,后面便能聽見動靜。
宋臨淵不方便出入內院,更是不能找借口來見她,否則大房的人不知會傳出什么風言風語,對三房不利。
所以讓十一送來東西,是最好的辦法。
顧遙憐有些驚訝,伯府雖不大,但是這小東西是怎么準確無誤的找到自己的?也太厲害了。
手中的金瘡藥怕是價值不菲,顧遙憐想要這個東西,是因為自幼習武的王若蘭,在很多時候下意識去做的事,總會弄傷自己。
上次,王若蘭在小廚房給顧遙憐和裴譽做蓮子羹,就被菜刀砍傷了手。
之后,裴譽便再也不允許王若蘭踏入廚房了。
但是姑父和她總不能事事都不允許姑母去做,不然這做人還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顧遙憐才會厚著臉皮問宋臨淵要金瘡藥。
他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她站在甲板上想殺要害自己的小廝。
對他她也無需偽裝什么乖巧溫順、賢良淑德。
“十一?”顧遙憐把紙條折好后,又看著地上的袖犬,想了想才說,“你等我一會。”
她拿著金瘡藥進了屋內,很快又拿著針線走了出來,把秋香色的小包袱上的縫給縫好。
顧遙憐擅針黹,不過片刻便在這普通的小包袱上,繡了一個簡單的紅棗。
她又在包袱內放了一包包好的酸棗核。
她這段日子,喜歡酸澀的東西。
她記得宋臨淵總是失眠,恰好她知道酸棗核泡水,有寧神功效。
“辛苦了。”顧遙憐對這種毛茸茸的小動物沒有絲毫抵抗力,她瞇著眼撫摸十一,很喜歡這種手感。
十一極通人性,它趴在顧遙憐的腳邊,任她揉來揉去,最后更是翻身露出小小的肚皮,讓顧遙憐的心都融化了。
“嗚——”十一驀的站了起來,朝著院門口輕輕地嗚咽了一聲,然后轉頭就跑。
它本就生的小巧,只是眨眼間便消失在夜色里。
顧遙憐瞧著十一消失的方向,有些錯愕。
等了一會,香茗端著安神的湯走進了院內,她見顧遙憐站著失神,趕緊提醒,“夜里風涼,小姐您怎么不多穿一些?”
顧遙憐茫然的搖頭,“沒事。”
她只是身子單薄,又不是和姑母一樣畏寒。
香茗伺候著顧遙憐回了屋子,說起自己有個遠房的嬸子同她說,于嬤嬤到處抱怨說何嬤嬤老去莊子上,還被季氏賞賜了不少銀子。
大房的何嬤嬤是看著季氏長大的,被器重多年,從前和于嬤嬤也相安無事。
于嬤嬤無非是找個借口抱怨,季氏對她的責罰。
“你去告訴這位嬸子。”顧遙憐說,“讓她就順著于嬤嬤的話說,最好讓于嬤嬤能打聽出何嬤嬤去了什么莊子上,辦了什么事。”
“順便再透露給于嬤嬤一個消息,說何嬤嬤每年入秋都會夜里睡不好,得去回春堂抓藥。”
香茗點了點頭,“奴婢若沒記錯的話,回春堂的管事雖是大房的人,可于嬤嬤的侄兒是在回春堂做事?”
“是啊!”顧遙憐喜歡香茗的聰明,“若是于嬤嬤知道何嬤嬤不在了,或者是病了。自己能得到大太太獨一無二的信任,你說她會怎么做呢?”
“若是從前,奴婢知道于嬤嬤也只是隨便說說,發泄下內心的不滿。”香茗笑,“可我嬸子添油加醋后,卻不一定了。”
顧遙憐點頭,一口飲盡驅寒的湯。
她喜歡酸澀的味道,所以這安神的湯里也加了一些酸棗核。
翌日,顧遙憐醒來的時候就聽到香茗抱怨,說養在院外缸里的睡蓮下面放了幾位紅色的鯉魚,今日去看居然少了兩尾。
香茗本以為是這魚跳出了缸,哪想卻在角落里找到了它們的骨頭。
“咱們院內也沒人養貓啊?”香茗不解,“這也太奇怪了。”
顧遙憐怔了怔,“狗會吃魚嗎?”
“這……”香茗也傻眼了,“應該?也會吧?”
“不過昨夜任姨奶奶的松鼠犬也沒來咱們院里啊!”
顧遙憐:“……”
她有些懷疑是十一,卻不敢確定。
而彼時,宋臨淵卻皺著眉頭擰著十一背后頸部,把這小小的狗給提了起來。
“你又去哪里吃魚了?身上都是什么味?”他嘆氣,“你又不是貓!”
也怪他當年把十一丟給母親宋氏養了一段日子,那會宋氏在外救了一窩小貓,結果這十一和這窩小貓待久了,行為上變得也有些不像個狗,反而像貓。
“公子。”站在不遠處的小廝,打開方才十一身上解下來的包袱,把里面的紙條遞給了宋臨淵后,又問,“這酸棗核要丟了嗎?”
來路不明的東西,怎么能給宋臨淵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