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箋憑語

第十四章 止小兒夜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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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久了,楚世貿越來越看不得顧柳柳這副被鬼纏身,瘋瘋癲癲的樣子,把她封在了后院里,既不讓她見兒子,也不讓她出門。

當時,顧維鈞正在西北與蒙古的奇襲抗爭,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在楚世貿家里能受這么大的委屈。

轉眼間,楚善誠五歲了。

楚世貿借著楚善誠五歲生辰的由頭,宴請了各家賓客,籠絡朝堂。

顧柳柳一直被鎖在偏院里。

但是自己家兒子五歲生辰,還是能記得清清楚楚,她從早到晚一直拍打著大門,就想見楚善誠一面罷了。

但是門口的小廝們只是垂首無言。

從太陽剛剛升起,一直到夕陽落下。

顧柳柳在門口拍打大門近五個時辰,不吃不喝。

一開始還是用盡力氣拍打,嘶叫著讓她出去。后來漸漸沒了力氣,把全身都倚靠在大門上,沙啞的嗓子,勉強的喊著楚善誠的名字。

晚上,楚府的西苑燃放起了煙花,在天空中炸開,五顏六色的火光在天空中四散而逃。

顧柳柳抬頭瞧著這漫天煙花,淚流不止、泣不成聲,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到。

責怪自己為什么會情緒暴躁,為什么所有的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

甚至后悔給楚世貿生了一個她自己根本護不好的兒子。

楚世貿也在這天從早哭到晚,要見媽媽。可是他父親把他一把塞到他的妾室柳氏的手里不讓他跑。

告誡他如果他不好好在這里接受別人家來人的祝福,敢跑的話,他就打斷楚善誠的腿,讓他永遠都見不到他媽媽顧柳柳了。

楚善誠癟著小嘴,在眾人面前裝了一天的懂事公子。

在煙花盛開的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了。之前的每次生辰,都是母親拿著他的手,在院子里放煙花給他看。

楚善誠一下子崩潰大哭,跳出柳氏的懷抱,在一種來客的閑言碎語中,一路跑到他母親所在的偏院。

一邊跑,一邊大喊“媽媽,我五歲了!”

“我想見你,媽媽!”

“今年為什么不是你放煙花給我看,媽媽!”

跌跌撞撞地一路跑到了顧柳柳被鎖住的地方。

在門縫里親眼看到。

他的母親在投井前,沖他笑了最后一下。

顧柳柳大冬天只穿著一件白色的內襯,在井上留下一記白色的殘影。

就從這個世界永遠消失不見了

只有那勉強扯出來的微笑記在了楚善誠心里一輩子。

楚善誠一下子撲倒在地上,在黑夜里發出了凌厲的慘叫。

“媽媽!媽媽!”

就一直這樣哭喊著,也不管嗓子喊啞了,膝蓋都摔破了。

一點一點的往母親所在的院子爬過去。

在他稚嫩幼小的身體下,留下兩道膝蓋磕破的血跡,一直延伸到大門。

楚善誠終于暈倒在了顧柳柳的門前。

不再有小孩凄慘的哭聲穿破夜空,楚府偏院變得一片寂靜。

落下了大雪,雪花落到了井里,也落到了楚善誠小小的身體上。

尚武侯得了消息,帶著自己的兩個兒子,不吃不喝,騎著馬一路從西北趕到了楚家。不顧楚家人的阻攔。

把顧柳柳所在的偏院這個給拆毀了,自己拿著鐵鍬,一下一下的挖著顧柳柳自盡的井,挖出了顧柳柳腫脹泡白的身體。

一個已經兩鬢斑白的老人家穿著甲胄,胡子拉碴,頭發凌亂的抱著自己寶貝女兒,生生地坐了一天一夜。

淚水不斷模糊老將軍地眼眶,他一點都不在乎自己地女兒已經死了多天面目全非,甚至身體都開始發臭了。

望向顧柳柳地時候,老將軍顧廷鈞看到的還是那個騎在馬上,扎著兩個辮子,笑靨如花,拉著韁繩問他這個父親,她騎得可對的小姑娘。

那么的靈動,有生機,又單純懂事。

老將軍時不時把自己的臉貼上女兒已經冰冷僵硬的身體,還害怕自己沒剪的胡子會不會磨到女兒稚嫩的皮膚,每次接觸上去都略顯膽怯。

顧廷鈞在這里,一動不動,生生坐了一天一夜。

最后,他用粗糙的手指摸著女兒的臉頰,悄悄地對她說“我得把你安葬了,不然就不好看了。”

“還有善誠,閨女你放心,我一定把他好好養大,你安心吧好么,柳柳。”

一次又一次撫摸上女兒的臉頰,顧廷鈞怎么都摸不夠,戀戀不舍的把自己的女兒從自己的大腿上放到旁邊。

他怎么都想不到那個一直承歡膝下的樂觀的小女孩兒,飽經磨難的自盡了。

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仿佛顧柳柳只是睡著了,不敢驚醒她。

顧廷鈞闖進楚善誠的院子把還發著高燒昏迷不醒的楚善誠抱走,又讓自己的兩個兒子抱起顧柳柳的遺體,回到了自己家里。

顧柳柳的葬禮在顧家大辦特辦,哭喪的隊伍哭遍了整個京城。

楚善誠本來在他媽媽的教育下是一個懂事識禮,京城人人夸贊的公子哥。

那時候京城的人就開始傳,說閣老家里出了個文武雙群,舉世無雙的小閣老。

可從楚善誠從昏迷中醒過來,睜開雙眼的那一刻,他就不是原來那個小閣老了。

楚善誠領著顧家的家仆,一腳踹開了顧家的大門。往顧家牌匾上皇上親筆題的字潑上了紅漆。

直接闖到了他父親的書房,把一干事物全部砸了個粉碎。

勒死了勸說他父親把顧柳柳關到別院的柳姨娘,又把自己父親的后院攪了個雞飛狗跳。

楚世貿從內閣聽到消息奔回家中的時候,正好看見楚善誠惡狠狠的從楚家的大門里怒氣沖沖地盯著他。

在他父親親眼目睹下,把楚家的大門整個拆掉砸爛。

丟下一記狠狠地白眼和柳姨娘的身體,領著一群顧家的家仆又回了顧家的院子。

從那天起,小閣老的名號就代表無惡不作。

下到偷雞摸狗,上到奸淫嫖賭。身后聚起了一眾的京城紈绔子弟,跟著他今天把水塘填了,明天把哪家公子的腿砸斷了。

閣老楚世貿管不了,外公尚武侯慣著,就連皇上想要動他也得掂量掂量。

后來,尚武侯顧廷鈞上了折子,給楚善誠蔭了個錦衣衛北鎮撫司副指揮使的頭銜,更是在京城橫行霸道,大行其道。

漸漸有了京城第一霸或者京城第一紈绔的稱號。

江湖人稱小閣老,能止小兒夜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