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今天登基了嗎

第三百四十九章 玩物

第三百四十九章玩物

趙乃明突然在常恩王府設了個小宴,且單請了趙盈一個。

入席時候見淮陽郡主和姚玉明都在,趙盈才隱隱覺得,八成又是一場鴻門宴。

是有求于她,才請她吃飯。

趙承衍說得對,趙乃明身上的分寸感實在是太討喜了。

他如今無論如何也算得上是自己人,有什么事兒不能直接開口,還要整這些虛頭巴腦的。

本身趙盈對于趙氏宗親是都不愛見的。

那是趙家的宗親,不是她的親眷。

可每每見了面,要皇叔長,姑母短的叫,她心里萬分別扭。

所以從她上位以來,雖然比昭寧帝掌權時寬待宗親許多,但能不見的,都盡量避開不見。

眼下見了淮陽郡主少不得又要叫著姑母同她見個禮。

等到落座下去,姚玉明在旁邊兒扯她袖口。

她回頭看過去,才聽姚玉明說道:“欽差明日動身,我要帶著子期一起去,我母親說你為我的事情也操心不少,本來該正經八百的設宴請你好好吃頓飯。

但是這事兒不是什么值得說嘴的,她又是長輩,明著請你吃席也不好。

所以叫兄長在王府擺一桌子席面,請你過來聚一聚,吃頓飯。”

肯定不止這些。

不過說起這件事,趙盈倒有些佩服淮陽郡主。

姚家上下對姚玉明的行事都很是不能接受,甚至可以說是忍受。

劉老夫人被她傳召到司隸院去警告過一回,可出了姜子期這個事,她仍然端足派頭和架勢把姚玉明拿捏得死死地。

彼時姚玉明被禁足在府中,也只有淮陽郡主始終是站在她這頭,護著她,甚至可以說是……偏幫她的。

可是要說因為這事兒請她吃頓飯,當做什么謝禮,那就有點兒搞笑了。

姚玉明私下里跟她說過。

對于姜子期的存在,淮陽郡主只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在姚家眾人面前,她跟姚玉明是一伙兒的,是因為自她嫁入姚府,便沒有幾天舒心日子。

年輕的時候劉老夫人作踐她,她都記在心里。

現在有機會能把老太太氣個半死,她高興都來不及。

倒也不全然是真正接受了姚玉明在外頭養個男寵這件事。

私下里還是數落過姚玉明幾句,也試著勸她丟開手過,只是淮陽郡主不強求姚玉明非得如何行事而已。

所以說啊,她是什么呢?

她是幫著人家女兒養面首的那個幫兇,把姜子期偷梁換柱從姜家換出來的罪魁還是她呢,怎么可能因為這個擺宴席謝她。

趙盈笑著撥開她的手,轉而去看淮陽郡主:“姑母一定還有別的事兒吧?您是長輩,為這樣的事情專程擺一桌席面請我吃飯,不像話。”

淮陽郡主去看趙乃明,趙乃明會了意,把話接過來:“永嘉,是這樣,我始終是過繼到永王一脈,承繼永王爵位的人。

如今在京城住著,母親每每到王府來看我,外面總是有人說閑話的。

時間久了,我和母親都深受其擾,其實對你也沒有什么好處。”

“所以王兄的意思是想回彭城去?”

趙盈的語氣已經冷淡下來。

她覺得人可真有意思。

她難得發發善心,設身處地替他們母子考慮,不叫他們母子才團聚就又分離數月,所以往云南府的差事,指派給了薛閑亭,想著既然不是非趙乃明不可,就叫他留在京中多陪陪他母親。

結果人家倒好了,非但不領情,還蹬鼻子上臉。

她的朝堂,正是用人之際。

沈殿臣也留不得,內閣清洗不是小事兒。

禮部又是剛剛整肅過一番的。

辛程雖然有手腕,可到底年輕了點,也不是事事都鎮得住場子。

她身邊可用的心腹也就他們幾個,趙乃明這會兒還要撂挑子。

姚玉明就坐在趙盈身側右手邊上,最先能夠看清楚她的神情轉變,甚至是她周身氣息不穩的那一下,她都真切的感受得到。

于是就想要開口替趙乃明說兩句好話。

然而被趙乃明先一步給攔了她的話頭:“也不是眼下就走,總要等到世子他們從云貴回來,等到舞弊案的風波過去,朝局稍稍穩定下來,我能走得開的時候。”

趙乃明拿了青瓷酒壺在自己面前的小酒盅填滿了一盅,又抬手去給趙盈添酒:“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母親也不是。

我母親從前雖然性子傲了點,可她是知道好歹的。

這回云貴的案子,你沒叫我去,便是為我們母子著想。

眼下世子和周大人他們都派了出去,徐將軍也要跟著去,辛大人挑大梁去了貴州,放眼朝中,你手邊可用的親信也沒有太多。

我留下來雖說未必能幫你多少忙,但也總不可能這個時候撂挑子只考慮自己。

只不過是提前告訴你一聲,真要回彭城,總得幾個月之后了。”

何況姚玉明也要跟著一起去云貴散心。

母親是不放心把她留在京城的。

盡管她自己不是很愿意走,如今身上又有二品的銜兒,姚家也未必有人敢欺負她,但架不住母親不放心呀。

他也覺得還是暫且帶著姜子期一起再避避風頭最好不過。

反正不管怎么樣,總還得等她回京才好定下。

就是這一部分,實在沒必要說給趙盈聽。

趙盈未必猜不到這個,可要是說出來,就有點兒太傷人了。

前頭那些倒都成了說辭,不放心明兒才是真的。

趙盈的笑聲有些干,其實不如說是有些尷尬吧。

方才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惡意揣測人家了。

既是如此——

她端起面前的小酒盅,沖著淮陽郡主和趙乃明一抬手,而后舉杯,一飲而盡:“那合該我給姑母和王兄賠個不是,方才險些錯怪了姑母和王兄,還拉了臉子給你們看。

也是近來朝中事情太多,叫人心煩,王兄突然說要回彭城,我一時有點兒上頭了。”

這就是答應了。

淮陽郡主長松了一口氣:“不過等再過幾個月,國喪就過去了,云貴舞弊案料理完,永嘉,你王兄的婚事——”

“姑母放寬心吧,王兄的婚事我上心著呢,不會耽擱了王兄的終身,等到時候叫他跟唐蘇合思在京城完婚,再一同啟程回彭城去,我想著這樣也有個說頭。”

趙盈話音稍稍頓了頓:“永王的牌位還供奉在彭城,王兄既然過繼到永王一脈,成家立業,少不得回去告訴一聲,也總要帶新婦去磕個頭。

就是姑母到時候不太方便跟王兄一塊兒動身,不然京城里傳的指定更離譜。

前后腳走,人家也會揣測,可到底是不敢翻到明面兒上。

不過姑母也不用擔心,到時候姑母往彭城去散心,我親自從禁軍中選了身手頂好的一路護送,保管不會叫姑母路上出岔子。

可有一樣——”

淮陽郡主眼角眉梢本都是笑意,乍然聽見趙盈轉了話鋒,笑意一時僵住,下意識就看向了姚玉明。

果不其然,趙盈緊接著就說道:“把明康給我留下來吧。”

這頓飯也說不上吃的高興或是不高興,反正散的很早。

趙盈出門時候姚玉明都是跟她一塊兒出府的。

席間姑娘家也沒吃幾杯酒,但姚玉明看起來倒醉醺醺的心情不好。

趙盈扶了她一把:“你干什么?真醉假醉?”

“不想回府,也不想回我母親那里,咱們去云逸樓吃茶吧,我有點心煩。”

趙盈搖著頭,想了想,打趣她:“那怎么不帶我去見見姜子期呢?你不是只要瞧見了他就怎么樣都好嗎?眼下心煩,去看看他,不就順心了?”

姚玉明騰地一下就站直了。

她甩開趙盈的手,干巴巴的扯著嗓子,就那么笑,笑的人心尖疼。

趙盈皺了下眉:“你說你圖個什么勁兒。”

姜子期也是夠不識好歹的。

他在姜家處境本來就尷尬,庶出就算了,生母又那樣不受待見,連良妾都算不上,到死都只是姜家伺候的丫頭。

從前他倒是性子軟,見了誰都是軟吞吞地,誰都能騎在他頭上隨便欺負。

現在倒是長了本事了。

姜家犯了案,姜承德壞了事,要沒有姚玉明,他早就死了。

二人已經登了車,趙盈拍了拍車廂內壁,吩咐往云逸樓去。

姚玉明靠在車廂上,止不住的唉聲嘆氣:“你說人也真是好奇怪,是吧?”

“什么是吧?我又不是你,可沒經歷過這個。”

“也不是啊,就拿沈明仁來說,他不夠好嗎?”姚玉明斜掃過來一眼,盯著趙盈看了會兒,“這個比喻不太好,他的確不太行。

薛閑亭,徐冽,就包括你身邊的杜知邑,這些人不夠好嗎?

永嘉,你怎么一個都看不上呢?

真是暴殄天物。

你瞧他們,一個個是怎么生的呀?

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段有身段。

或溫潤如玉,或英武挺拔,再不風流倜儻的,各有各的好處,我看著真是眼饞。”

“那你挑一個,我給你們指婚,把姜子期扔到市井里去,撂開手唄?”

“那可不成。”

姚玉明反應倒是快,說完了,自己先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后又咯咯地笑:“我也奇怪,簡直就是有病。你說他有什么好的啊?

我是誰啊?

我可是姚玉明。

淮陽郡主唯一親生的女孩兒,姚家唯一的嫡女,天子——哦,你親封的明康縣主,領著二品女官的差使,可登殿聽政,可入內宮行走,我可太威風了。

他憑什么不死心塌地的跟著我啊?”

她語氣里全是委屈。

“明康,男女情愛之事,從來強求不來。”

趙盈看她眼尾紅紅,也說不上是心疼,還是看見了從前的自己。

姚玉明卻抹了一把眼:“我偏要強求。而且我還告訴你,我這人壞得很,別叫我哪一日得了他的心,他只管等著瞧吧。”

她又發起狠來:“我說過要養面首三千,得一個姜子期我固然心滿意足,可天下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他給我走著瞧!”

趙盈又不懂了:“你到底有沒有吃醉酒?”

“當然沒有!我攏共就吃了一杯酒,兄長成日里嚴苛的很,一板一眼的比族學里的夫子還無趣,他從來不許我多吃酒水。”姚玉明又翻了個白眼,“我跟你說真的,我好像沒那么喜歡姜子期。”

什么東西?

那她折騰這一場,真有病啊?

趙盈抬手要去探她額頭。

姚玉明一把捉了她的手:“你大抵沒遇到這樣的人。你覺得他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想占為己有,慢慢的,又想毀了他的美好。

姜子期嘛,他是個好人,但是他命不好。”

她見趙盈又皺眉,誒了一聲,去撫平趙盈蹙攏的眉心:“不是因為他的出身,也不是因為姜承德薄待他。

那都是從前。

我說的是以后。”

“遇見了你,所以他命不好?”趙盈嘖聲,“這胡說了吧?沒有你,他早死了。”

“死了都更清凈。”

趙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總覺得姚玉明的笑有些陰冷。

“我能把他捧上天,就能把他拽下來踩到泥里去。”姚玉明撤回自己的手,“我只是覺得有趣,也想看看,他什么時候才會服軟,完全臣服于我。”

趙盈好像意外,又仿佛不太意外。

這好似就該是姚玉明說的話,做的事。

畢竟當日她能堂而皇之說出來,她要執掌姚家,要在姚家老宅養面首三千。

那樣的話,無異于說,她要踩在姚家列祖列宗的臉上張牙舞爪。

反倒是她這些日子以來對姜子期的百般呵護,千依百順,才不像姚玉明了。

今天只是從前那個姚玉明,又回來了而已。

趙盈沒再皺眉,也沒太大的反應:“那你在我面前做這等失魂落魄的樣子干什么?”

“看看能不能騙到你啊。”姚玉明高高挑眉,“我要是連你都能騙過,還怕騙不到一個區區姜子期嗎?”

“那不用去云逸樓了,你現在這個狀態去見他,正合適。”趙盈抬手就要拍車廂。

姚玉明一把攥住她的手:“你別小氣,請我喝杯茶怎么了?我這會兒不過去,反正明兒就要隨欽差一行出城了,到時候再說,今兒我先瀟灑一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