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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前前后后三四次朝會的拉扯,再算上李素剛回長安時裝作沉迷女色一心休假的那段時間,總共花了二十多天時間。
李素和諸葛亮、劉巴聯手,鐘繇也有一定程度的介入和拉仇恨,還借助了外部曹操的壓力,總算是把大漢的新工商稅法改革草案,給推進通過了。
當然,這其中,劉備本人的堅定,也是最重要的。劉備對李素的,顯然已經超過了歷史上其他君主對變法大臣的信賴程度。
不過,正如法拉第反問貴婦的那句名言:夫人,一個初生的嬰兒有什么用呢?
任何初生的事物,在剛剛落地的時候,都不會有太大的實質性作用。李素鼓勵劉備改革的稅法,第一年能增收的錢數量并不算特別巨大。
李素更看重的是“放開特許權、允許民資自行介入發展”后,這些產業本身的蛋糕被做大,總量得到發展,然后朝廷收稅也能收到更多。
政府要的只是確權明責、定紛止爭,給一個保護生產力發展的公平環境。
變法通過后,李素跟劉備之間的消息也交流得差不多了,這一年半來積攢的南北政務細節溝通障礙,基本上都聊清楚了。
算算日子,李素過幾天也就要去雒陽上任,先當他的司隸校尉,同時兼管司隸和荊州的軍政事務。
劉備在李素離開的最后幾天,也是每天召集在長安的親信近臣,每天找李素賜宴玩樂放松——他知道李素不需要一個人清靜清靜,所以盡管給他安排滿社交好了。
這一點劉備對李素太了解了。
因為很多大臣,其實在君前會緊張,對于有很多同僚出席的“團建”也不感冒。
就類似于后世的內向社畜,一聽說周末要團建,哪怕公司出錢請旅游、公司花錢包吃喝玩,內向社畜還是會焦慮,覺得不如一個人睡大覺輕松。
但是,李素雖然本質也內向,不是很喜歡社交,這一點劉備有看出來——但劉備知道,李素之前在襄陽、武昌,未來再去雒陽,都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唯我獨尊”地獨處。
想享受多久的高處不勝寒就能享受多久,去雒陽之后隨便你怎么瘋。
所以難得回長安,社交排滿還是不會讓李素焦慮的。
劉備可謂知人矣。
李素也確實大大緩解了一把正常對等社交的匱乏,大約墨跡到十一月二十五,劉備非常細心地注意到李素有點膩味了,才一腳踢開宣布后續幾日給他放假,不用來宮里每天飲宴了。
還暗示李素去雒陽的路上不用急,可以提前幾天出發,半路上路過華陰,到華山故地重游旅游一下。聽說諸葛亮在華山的天文臺也是荒廢了一兩年沒人使用。
李素覺得這個節奏就很舒坦。他缺平等社交的時候劉備就給他補足,社交夠了微微有點膩了,立刻點到即止。
他已經快兩年沒去游華山了,故地重游一下也沒什么不好,就決定提前幾天離開長安,走潼關道去雒陽的路上,慢慢走慢慢玩。
華山天文臺和妙真宮都可以玩幾天,順便砥礪一下心性的修行。畢竟這個月剛剛娶妾了甄姬之后,有點放浪形骸放縱過度了,需要讓心態安靜清心寡欲一下。
李素在長安享受最后假期閑暇和社交的同時,被他甩鍋的劉巴卻是絲毫不得閑。
作為財部尚書,新法通過之后,劉巴的噩夢繁忙才剛剛開始,工作量簡直比沒有新法的時候還要多。
無他,劉巴得立刻做個預算案估計一下,明年各項新增工商稅的預期稅額有多少、目前的相關產業規模統計如何。這些工作不做,明年夏秋開始要收錢的時候,根本就沒法收。
光是調查建檔、初始查賬,整個財部上上下下一半多人手,起碼因此忙半年。原本的工作,得交給剩下的官吏操辦,幾乎財部人人得加班。
還要為此新設一個秩一百萬錢的侍郎級副職、三個秩六十萬錢的令/司級郎中、同樣多的員外郎和更多的小吏,加上地方上的一套征稅班底。整個人事工作都會忙得不行。
本來朝廷官制改革之后,在中央倒是把九卿改成九部卿,拆分民、財。可問題是地方上至今還沒拆呢,郡縣兩級主官依然是逮著戶曹的曹掾或者曹屬問民政稅務的事兒。
現在地方上工商稅陡然復雜了起來,戶曹是肯定扛不住了。所以今年年底開始,州郡縣三級都要全部嚴格設立獨立的財曹。
每個縣至少增加一個曹掾兩三個副職掾、七八個甚至十幾個查稅小吏。
全算下來劉備的占領區8州(7州1司隸,包括益州滇州拆分)地區,一共53個郡級行政單位(算上交州目前淪陷于林邑侵略者的兩個郡,應該一共是55郡),總共超過四百個縣。
按照這樣配置人才系統,起碼增加一兩百個郡里面的“正副市局級”官員(相當于正副縣長)、上千名縣局正副職官員、六七千以上的基層小吏。
一個統治一千八百萬人口的政權,為此一次性增加近萬名公務員,基本上每兩千個百姓要多養一個稅務員。
這總人數超過八千人的工商稅務隊伍的總年薪,按照副部一百萬、司局四十到六十萬、郡曹三十萬、縣曹年薪十萬、小吏每年三五萬錢(稅務局的小吏工資也要高一點,以養廉抑貪),這樣算下來,征工商稅的直接人力成本一年就四個億了。
再算上最基礎必要的辦公經費、差旅,一年起碼五個億。好在這個體系搭建起來之后,至少多年內是不用再擴建了。
除非漢朝的工業規模成長到目前的幾十倍,導致工商稅務的人不夠用,否則擴編后的公務員都是忙得過來的。
這個過程中,唯一開心的只有文部和吏部兩大系統——因為他們發現至少未來八年三屆的茂才科考試、八屆孝廉和明算等專科考試,考出來的中舉者都不用排隊等授官了。
去年科舉才第一年實施,原本不少世家大族捏著鼻子接受了科舉改革后,總想著說怪話或者反撲。但現在聽說取仕比例提高了、考中后待遇立刻分配,所以也不嘰嘰歪歪了。
“縣工商稅務局”級別的小官吏缺口就近千個,來多少就能吸收多少。
甚至發展到后來,有些孝廉科的人,因為級別不夠當縣稅務局的曹掾,但依然愿意放棄做官機會、只去當一個類似于科員的收稅小吏。
也不知道這些家伙又孝又“廉”、品德那么“高尚”,為什么寧可去滿是銅臭的工商稅務當科員!
科舉制的一切矛盾,都至少能因此被掩蓋下去七八年。說不定這七八年里還能進一步進行更多增加科舉公平性的改革,比如把“每個郡舉子產生渠道”再優化一下。
說不定借著廣泛任命稅務官的皆大歡喜局面氛圍,深化人事改革的阻力也被掩蓋下去了。
不過,工商稅務系統的誕生、帶來的對人事改革矛盾的緩解,終究不是一個可以拿到臺面上來說的利好。
劉巴心里非常清楚,陛下如果因此感激司空,那是陛下的恩德情分。但如果陛下不感激、不把這兩件事兒聯系起來想,那也是正經的本分。
劉巴作為尚書,不能指望去管理領導的期望值。
所以,站在財部自己的立場上,憑空生出那么大一筆開支,要是不能立刻看到“增收遠大于開支”,那絕對是說不過去的。
在給吏部和文部報新增編制需求的同時,劉巴這幾天也總算是把目前的新增工商稅基規模大致估算考察了出來。
十一月二十六,李素即將離開長安去雒陽上任之前,最后那場朝會上,討論結束之后,劉巴就拿著稅基估算清單和人員編制增加清單,找到劉備和李素,希望單獨匯報一下。
劉備的態度也是很嘉許:“子初辦事就是利索,新法通過不過五天,居然財部已經把需要增加多少人、明年各項新工商稅品類的產業規模,都估算出來了。”
劉備和李素大致看了一下劉巴算出來的賬目。
先看到支出部分時,劉備果然是驚訝了一下,不過本著信任他還是表面上不動聲色。只有李素是心里有數,他本來就對征稅成本有預期。
古代地方政府的主要工作,無非就是司法治安、收稅、人事教育、修繕賑災。
收稅成本基本上占地方政府固有開支的三成,這也是古代行政效率低的重要掣肘。
“居然還沒收到新工商稅,養官吏就要先花去一年五億錢……不能翻好幾倍賺回來的話,還真不如拿這些錢再去養幾萬軍隊。”劉備心中暗忖。
他繼續往下看收入部分,鹽引預估一年能賣二十幾個億,鐵才賣一個多億。
不過考慮到這兩項本來之前官營時,也有不少利潤,所以增收部分的專賣權費不足以補完五個億的新增征稅成本。
再往后,所有用水車的水力作坊,無論是用于紡紗還是碾米、鍛造,劉巴都是暫定一座“五馬力”的標準水車,一年收一萬錢的稅、三萬錢的水能使用費,折合每“馬力”年征兩千錢稅和六千錢水能費。
當然前面細則里說過,如果是在天然河道、政府沒有出資整治過水利的區域自己造水車工坊,那就沒有大頭部分的水能費了,只要交兩千錢的稅即可。
但看到條款里那個“馬力”的具體算法的時候,劉備心中還愣了一下:這是什么算法和計量單位?現在的工商施政新舉措,朕都看不懂了么?
李素在旁邊給劉備解釋了一下,他才理解。
原來,李素是選了一個“標準馬”,按照“定滑輪拖挽起吊拉力一千漢斤”的輸出功率,定為“一馬力”。
因為后世的“馬力”標準是735瓦,也就是“用735牛的力拉住一個物體、每秒移動一米”。
牛頓的概念古代比較難算,折算成“公斤力”,就大約是拉著75公斤重的東西、每秒起吊一米。
現在既然這些單位都是先在東方出現了,李素也無需顧及那些還沒出現的西方單位。
但他也不希望“馬力”這個算法未來變得太復雜,或者跟原本歷史上的馬力大小明顯差距太大、名不副實。
所以他結合自己早年和諸葛亮造的水車的生活實踐經驗,以及日常工業應用,估了這個新物理量。
李素定義“凡是用一千漢斤的拉力、通過沒有省力的定滑輪,拉起2000漢斤重的東西、每息(秒)拉起1漢尺距離”,這個做功速度就是“一馬力”。
換算下來,2000漢斤大約是450公斤,1漢尺是現代0.23米,折算下來略微超過一千瓦。
所以李素的馬力比現代的馬力高了大約一半,可以近似理解為“千瓦”。
劉巴按照這個單位,定“一馬力一年兩千錢”的稅,他自己覺得是挺合理的,因為你讓一個大活人來做這些力氣活的話,一個人一年也要交折合一千八百錢的稅。
可活人的成本遠不止繳稅,活人自己還要吃飯要拿工錢呢——就好比后世企業雇傭工人,社保和所得稅的成本占工資的40就算很良心的守法企業了。稅都一千八了,一個工人一年的工錢不得值四千錢?
(注:四千錢一年并不多,折合13石糧食。一個壯丁如果給人做佃農,有足夠的田種,一年下來結余歸自己的糧食應該是超過13石的。
當時的工人是“連當佃農的機會和資格都沒有”的人才去當。佃農不算徹底無產,好歹還有個永佃權,工人才是絕對無產,想租田種都沒得租、租不到。)
現在李司空定的“標準馬”可是比普通馬力氣速度大了好幾成,現實生活中幾乎相當于一匹半馬的干活能力了。
而馬的力氣又比人大那么多,干體力活的時候,劉巴測試過,一馬力的水車頂四五個壯勞力都行。五馬力的水車就是二十幾個壯漢的人力。
畢竟比力氣,機械力當然比肉身強太多了,哪怕沒有蒸汽機只有水力,也是很夸張的。
工場主用“機器馬”干體力活,省了多少成本,才交近似于一個工人個人稅的工業稅,不應該嘛?
劉備越想越有道理,真踏馬怎么給伯雅想出這種巧立名目的搜刮理由的。
換個其他的文官來操辦,哪怕想到了要收工商稅,哪怕原則上搞定了變法的阻力。但真到了實施環節,對于具體計征算法怕依然是無從下手。
李素自己也知道,這就是他和王安石最大的區別——在宋神宗活著的時候,王安石也得到了最大力度的,可他變的結果呢?文人不會算賬,不懂人性鉆空子,最后的結果就是一團亂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