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警惕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眼瞅著康熙和八阿哥的關系緩和才沒幾天,朝堂之中,便有人按捺不住了。
正如當初太子被廢之后,殘余的太子黨每每見到老皇帝心思動搖的時候,便三番五次在康熙面前提及復立太子。
如今八爺黨也是一樣。
也不光是八爺黨,還有一些對八阿哥印象極好的老臣,也開始將這話題呈現在康熙面前。
譬如深受康熙帝倚信的大學士李光地,始終都堅持認為,在皇上的諸多兒子之中,八阿哥胤禩是最賢能的,甚至以請立皇太子之名上折請安。
康熙看了請安折子,不怒反笑——也就這幫老家伙能干得出來這種事。
很快,康熙又重新交待了八阿哥一些閑散邊緣政務。
這一下更是引發得輿論紛紛。
在滿朝人心浮動之時,四阿哥卻氣定神閑。
他清楚的很:皇阿瑪和他的性子是一樣的——心里一旦有了芥蒂,便再也拔不去了。
“信任”一個人和“用”一個人,完全是兩回事。
“用”一個人,完全是因為還有用處,還可為自己的帝王心術所調撥——做得好便讓他多做些,做不好便棄之如敝屣,或者扔出去背鍋。
而“信任”一個人,則不一樣。
“信任”這兩個字,本來就是動了感情的。
只有走進心里的人,才能真正的被信任。
六月中旬的時候,明陵發生了盜竊案,規模還不小。
首領的官員驚慌失措,趕緊過來請罪,連稱死罪。
康熙于是讓四阿哥前去查處。
既然已經去了明陵,反正順路也是順路,康熙于是干脆又讓四阿哥去各處陵寢,代表自己進行祭拜。
這是以前除了太子和直郡王之外,諸位皇子阿哥們誰也沒有享受過的信任。
四阿哥一邊拜陵,一邊還不忘一封又一封的請安折子往暢春園里遞。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只不過每完成一道程序,他便會給皇阿瑪一個聲響,告知一聲。
所謂“件件有著落,事事有回應”差不多也就是如此了。
康熙那邊,大概每次去了兩三封請安折子,才會回來一封。
回來也就是兩個字;知了。
圓明園里,四阿哥跑了一趟回來,整個人都曬黑了一圈。
虧得他眉眼生得好,能撐得住,否則這樣的膚色至少要讓顏值下跌一大部分。
曬黑了倒還是其次,四阿哥后脖頸上的皮膚,好多地方都曬傷了。
“疼。”他坐在寧櫻院子里屋里,由著寧櫻輕手輕腳的給他上藥。
四阿哥是很難喊痛的,寧櫻知道:這是真的曬得厲害了。
很多地方還起了小水泡。
“如今日頭這么毒,爺能坐馬車的時候還是坐馬車吧,何必非要騎馬?”寧櫻一邊輕輕的給她吹著后背,一邊就道。
四阿哥道:“趕時間,沒大來得及。”
他這話一說,寧櫻想了想就覺得倒也有道理:假如趕時間的話,那坐馬車的速度肯定是趕不上自己快馬加鞭的。
“時間不多了。”四阿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送到自己唇邊吻了吻,淡淡地道。
寧櫻一手拿著藥膏,一手握著毛巾,跟著四阿哥親吻自己的手,她站在旁邊愣了一會兒,忽然就明白了四阿哥話語中的深意。
可不是嗎?
時間確實是不多了。
等到這邊上完了藥,寧櫻親手拿到紗布,輕輕的覆蓋上四阿哥脖頸上的皮膚。
既然已經是在屋子里,一會兒又是要就寢的,四阿哥索性只穿了里衣,外面披了一件輕綢外袍。
寧櫻讓人把熬好的金銀花綠豆湯端進來。
金銀花浮浮沉沉,在清碧的綠豆湯中,還沒有送到嘴邊呢,就已經聞到一股清香。
四阿哥是真的渴了,喝了一碗之后,指著綠豆湯就道:“這個清爽,味道也好。”
寧櫻點頭道:“用料太金貴的,未必就如這個好喝。”
她一邊說,一邊自己也喝了半碗。
第二天上午,寧櫻醒過來的時候,四阿哥已經走了。
為了讓她安睡,他依舊和往常一樣,沒有讓奴才們去打擾她。
婷兒將早膳端進來——早膳是金銀花粥,配上甜甜的豆沙糕,很有江南風味。
寧櫻還沒喝完呢,突然外面就躁動起來了,額駙那邊派奴才過來通傳:說是三格格發動了。
昨天夜里就發動了,只不過圓明園在京郊,得出城門。
所以消息一直到今天才報過來。
寧櫻手一抖,碗口一斜,綠豆湯都潑出來灑在袖子上了。
“快,趕緊安排車馬過去,讓人往宮里也遞一下信,告訴王爺!”
寧櫻一邊慌慌張張的起身,一邊就道。
日頭漸漸高升,聽著一路上的知了叫聲,寧櫻只覺得愈發心煩意亂。
馬車剛剛在府門口停下,還沒有停穩,寧櫻就已經撐著婷兒的手,被一眾仆婦們擁著,下了馬車了。
清揚是早已經等在府門口的,寧櫻見了她,搖頭就氣得道:“要你來接做什么?還不去陪著格格!”
清揚苦笑的上前來扶她,寧櫻一眼就看見清揚手腕上青青紫紫的——不用說這都是產婦生孩子的時候,因為太過于痛楚而用力抓出的勒痕。
“太醫都在了嗎?”寧櫻一邊往里心急如焚地趕著,一邊轉頭問清揚。
清揚點頭如搗蒜:“都來了!都來了!”
不多時,已經到了三格格產房那里。
安寧在外面急得團團轉,看樣子很是憔悴。
另有府上人,見了側福晉過來,趕緊上前來磕頭行禮。
寧櫻哪里還有這心思,匆匆的揮了揮袖子,讓人都起來了,趕緊就往里面走了。
才走到房門口,就聽見三格格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叫。
而且聲音還是啞的,可見已經叫了多久。
寧櫻的心猛的一揪,眼淚一下子全涌出來了。
婷兒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太醫在旁邊,跪下來磕頭之后,起來回話就說了一堆——只說什么產婦安逸過度,氣血運行不暢,而且臨產憂慮緊張,氣結血滯,沖任失暢。
寧櫻聽著聽著就道:“格格怎么安逸過度了?她天天都在走路呢!”
太醫一時語塞,
門猛地被打開,一個滿頭是汗、劉海已經全部粘在額頭上的小婢女,手中端著一盆熱水就往外走。
寧櫻顫著一顆心,往盆中瞄了一眼——水是有血色的,但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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