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黑沉沉的天幕下,樹影婆娑間,一坐一躺的兩個人被倒扣在一人高的結界里。
透明結界內有微光明滅不定,明時像夏夜的螢火蟲,暗時好似死灰在復燃。
那光垂死掙扎幾個彈指,就徹底的滅了。
幾乎是微光消失的瞬間,圍著咒印流動的青光迅速停止,逸散,再歸于平靜。
君霖心底攀升起的喜悅感也隨著那光的消失而跌至谷底。
滿以為成功在望,卻原來又是鏡花水月一場。
許是心情起落太大的緣故,君霖抽手的動作有點大,驚得睡夢中的江近月不安地蜷起了身子。
本是無意識養成的睡姿,因角度原因儼然成了防守狀態。
君霖警覺性本就高,尤其被神界那群尾巴追蹤久了,看誰都像探子。
哪怕是他親手結契的人也不放心。
他高舉手掌,欲先下手為強,卻在看清江近月蜷成一團只為護住懷里的兔子時,怔住了。
一只兔子而已,有甚值得她小心翼翼?
不知怎的,看到這一幕,君霖莫名生出些許妒意。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像江近月這樣無所求的護他在懷。
當康獸護他,因他是主,五顏六色喜歡他,也因他是主。
若有一日,他不再是主,他們還會像江近月這樣無所求的護他嗎?
君霖不敢想,人間走一遭,教會他太多。
見兔子正看著自己,那模樣倒像是安慰。君霖怔了怔,心道:這小東西沾了他的靈氣,幾近成精,倒是知道投桃報李。
正準備把小東西拎過來看看,卻被它拉住自己的手按在江近月的胸口上。
君霖:“……”
睡夢中的江近月驚得皺了下眉,羽睫翕動著,似有轉醒的跡象。
怕她發現,君霖立馬回到兔子身上,警告它安分點。
兔崽子:???
沒了某人的騷擾,江近月如釋重負,調整一下睡姿,片刻后又沉入夢里。
這一夜過的還算安穩。
翌日,江近月醒來時天才剛亮,他瞇著眼睛,恍惚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哪里。
因著昨日發病,渾渾噩噩間又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他連知音是何方神圣都不知,不如趁他還未醒……
誒,人呢?
沒看到男子,江近月正欲起身去找,就感覺有個東西從胸口往下滑。
那東西原本窩在江近月的胸口上,睡夢中感覺自己要掉下去了,立即一爪子勾住了一塊凸起的地方。
勾住之后,許是手感不太對,又用力壓了一下。
這一壓的力度不輕不重,江近月的表情甚是微妙,須臾,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黑。
她慢慢地垂下眼望向掛在胸口的東西,就聽兔子迷迷瞪瞪的嘟囔著“這什么東西這么軟?真舒服。”
還能有什么東西這么軟?
下一刻,江近月豎著眉,毫不猶豫的把往上蹭的兔子扔了出去。
冷不防被人提住耳朵丟了出去,兔子滾圓的身體在空中旋轉跳躍,穩穩落地后,眼射冷光,罵道:“哪個不長眼的東西竟……”
“——登徒兔子!”
君霖:???
滿肚子的火氣被這句話成功扼殺在萌芽狀態。
君霖自小被人夸到大,什么“芝蘭玉樹,俊美無雙,鳳表龍姿。”之類的贊美,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倒是頭一回聽到罵他的。
他有點懵,正想問一問江近月,就見她整理衣袍的手突然一頓,而后,臉上的紅霞迅速洇開蔓延到了耳根。
江近月抬頭對上兔子的視線:“這是你弄的?”
君霖算是明白為什么被扔了。
又是兔崽子干的好事!
就算他說不是,估計江近月也不會信,干脆認了:“是我弄的,換個身份好辦事。怎么?睡一覺起來就打算不認賬?”
“那也不必把我弄成這個樣子啊!”江近月格外火大。
明明是女子,換回真身應該高興才對,不懂她有什么好氣的。
君霖跳到江近月身邊躺平,才慢悠悠地道:“這樣順眼點。”
什么?為了圖個順眼,就把她變成這副鬼樣子,簡直蠻不講理!
就算你為契主,也要尊重人吧?
好似讀懂了江近月的腹誹,君霖有意捉弄,對她呲牙一笑:“本公子喜歡美人。”
“那你可找錯了人,我是男子。”這句辯駁,江近月說的理直氣壯。
“男子?我沒聽錯吧?是你記錯了?還是你有這方面的嗜好?”君霖一連拋出幾個疑問,愣是把江近月問懵了。
什么嗜好?換個假身份還能以假亂真了?
江近月狐疑地看著兔子。
“幻身封印術聽過嗎?”君霖問這句話的時候,沒放過江近月的任何情緒。
卷軸上記載的法術不少,卻唯獨沒有“幻身封印術”。江近月搖搖頭,心說這兔子獵奇的東西真廣泛。
“你到底得罪誰了?”君霖意味深長道,“像這種低階又惡趣味的小把戲,一般都是用來整人的。”
他刻意咬重那句“整人的”,語氣里滿是狎昵的意味。
無怪乎君霖會用這種口氣。
傳聞幻身封印術的創始者研究這個上不得臺面的法術,就是為了用于滿足某些人不能言說的事情上,所以凡人提及,大都是這副口氣。
這句解釋暗示意味太強,江近月聽完,心里無端滋生出深重的排斥感,她不自在地皺了下眉,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道:“我不記得了,我去找點水。”
說完,起身就走了。
幾乎是小跑到樹叢邊,呆站了好一會兒,直等到排斥感徹底消失,她才進了樹林。
剛摘了一片葉子卷成筒狀,就聽身后傳來“轟”的一聲炸響。
這一聲響石破天驚,勢如山崩,震得地面都抖了抖。
不好,兔子!
江近月一把扔下葉子,轉身往回跑,就見一道疾影飛掠過來,拽著她閃進山林深處。
轟隆隆--
悶雷低咆,猶如巨獸嘶吼,赤白電光像一條條齜著毒牙的白蛇,緊追不舍逃進林子里的人。
那電光漸次落地,頃刻把地面炸得塵土飛揚,焦黑一片。
一列九個焦黑的深坑里頭滋滋冒著濃濃黑煙,勢如烽火煙起。
站在云層之上的赤丹看了一眼之后,面沉如水。
一旁的川烏見情勢不對,一把推開失誤的手下,粗粗瞟一眼,道:“這么深,怕是已經……”
“已經?”赤丹睨著川烏,咆哮道,“你確定人在坑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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