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桃花正艷。
風吹過,桃花若粉雪飄落,煞是好看。
是江輕輕將一片桃花花瓣從自己肩頭抹去,他拈著花瓣看了好一會兒,便覺那花瓣中似生出了少女燦爛的笑臉,霎時,滿身風塵被吹散,冷漠肅穆的臉變柔和了起來。
一旁的是家子弟只覺見鬼了一般,便是與是江最為親近的弟弟是河也不由自主地落下幾步,與哥哥拉開了距離。
兄長……
莫不是中了邪?
自從母親去世后,兄長就很少笑了。無論什么時候,眉眼總結著冰霜,令人不敢靠近。
再加之,兄長為長子,將來會是云山之主,天賦又好到不可思議,如此,敢與他親近的人就越發少了。
常年面無表情的人忽然笑了,那畫面在眾人眼里就顯得很驚悚。
是因為那個少女嗎?
是河忽然感到一陣膽戰心驚。
父親說,有個女子在接近哥哥,應該是細作。可看哥哥這樣,明顯對那姑娘有點特別,若是被哥哥知道,父親已派人……
是河不敢想下去了。
云山氏繼承了天魃女力量的同時也繼承了天魃女的極端。云山氏里有因愛獲得力量的,但更多的是因仇恨而獲得力量,失去越多越強大。傳聞,在他們祖上就有一位失去了摯愛,失去了自己的雙眼,最后瘋魔了,一夜間屠了十座城,引來天道降雷懲罰。
可那位居然徒手撕雷劫,九十九道天雷被徒手擋回去九十八道,最后一道雷久久不敢落下,這位主卻主動迎上那道雷,自殺了。
這個事未見族內有記載,只是祖祖輩輩口口相傳下來,是真是假不好說,但云山氏因失去而力量增長卻是肯定的。是河不敢想象冷心冷情的兄長難得的動心后再失去會怎么樣……
他忽然有點后悔了。
自己不應該配合父親的,自己應該告訴哥哥的。細作又怎么樣?哥哥這樣強大,難道會怕一個小女子暗算嗎?
“河,你怎么了?”
望著桃花瓣半晌的是江忽然側過頭,臉上的笑容已褪去,眼里帶著一點疑惑地道:“你的情緒為什么忽然這么激烈?”
是河有點心虛。
哥哥對情緒的感知也太敏銳了。他微微垂下眼,避開兄長審視般的目光,低低道:“哥哥,你剛才笑了。”
他盯著地上的桃花瓣,小聲道:“哥哥,你已經很久沒笑過了。忽然笑了,覺得有點驚異,是遇上什么開心事了嗎?”
回應他的是長久的沉默。
是河眸光閃個不停,正糾結著要不要跟兄長坦白的時候,卻聽見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嗯,遇上了一個有趣的人。”
兄長忽然轉過身來,目光里閃著他看不明白的光芒,“她救過我,也救過你,那回若不是她,你就沒命了。”
是河張大嘴巴,腦里一下空白了。
“也救過你……也救過你……”
四個字反反復復地在腦海飄過,是河感覺事情大條了!
他們云山氏雖然沒什么好名聲,但真不是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人!
可,可……
哥哥的表情太美好了,我都不敢說老爹干的事了,怎么破?
是河糾結的模樣落在是江眼里,讓這個男人再度笑了。
拍了拍自己弟弟肩膀道:“你當時傷很重,都昏迷了,沒見過她,也沒相處過,不知她是怎樣美麗又有趣。等回去了,我帶你去見她。”
“美麗?”
是河想想族人的稟報,都要哭了。
聽族人描述,好像的確很漂亮。
他們就沒見過那么漂亮的女修。
不,準確地說,是沒見過那么精致的女修。哪怕獨自在森林生活,可也顯得很體面,舉手投足間有股說不出的優雅從容。若不是親眼見過她施展法術,怕不是會以為這是一個王室貴女。
哥哥這樣的身份是不會娶凡人為妻的,他的妻子只能是修士。而這么多年,往哥哥身邊湊的女子都被他的冷漠嚇跑了,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讓哥哥也覺得美麗的女子又被他們害死了……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么?恩將仇報不說,還要害哥哥注孤身嗎?天啊,云山氏的人都很偏執,喜歡就是一輩子,他到底做了什么?!
是河臉上有多冷漠,內心就有多滾翻。
怎么辦?怎么辦?
兄長會傷心死吧?果然,他還是以死謝罪比較好吧?
“兄長……”
是河蠕著唇,艱難地道:“那個……父親知道了。”
“嗯?”
是江愣了下,“知道什么?”
“就,就……”
是河咬了咬牙,“就你和那個姑娘的事……”
是江神色一變,冷聲道:“河,你在隱瞞什么?”
說罷竟也不等是河回應,竟是立刻消失在了是河面前。
“兄長!”
是河急得大呼,連連招呼其他族人,“快,快去玉巢森林,要出事了!”
是江朝著玉巢森林飛速前進著,心里變得十分慌亂。
這種情緒其實他并不陌生。
長姐戰死時,母親戰死時,妹妹意外被人殺死時,他都經歷過這樣的慌亂,恐懼,傷心。
但那都是很久前的事了,他早就將這些痛苦封閉起來,讓自己的心徹底冷漠。
可現在,這種久違的情緒又向他襲來,密密麻麻的,似要將他吞噬一般,讓他眼角的黑紋忍不住顯現,一種暴虐的沖動在心中燃起!
那樣美好的人不該被世間的污濁毀滅!不能被毀滅!誰也不能!
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營地,而當他站在陣法外時,忽然發現自己手抖得厲害,竟是不敢去掐淼淼教自己的法訣開啟陣法。
她的靈根是那樣差,修為是那樣弱,心靈又是那樣純粹,若是父親有心殺她,她又怎能活下來?
是他害了她……
他不該與她往來的,更不該任由自己的心緒放飛,任由自己與她親近……
每一個與云山氏搭上關系的外族人都不能善終……
心里微動,似有什么東西在那狠狠扎了下,是江覺得自己眼睛酸脹得厲害,好似有什么東西要從那里沖出一般。他垂下眼,站在那久久。
林中的風吹起他的長發,眼角的黑色紋路上多了一絲金線。
金線逐漸深刻了起來,慢慢朝著太陽穴的方向蔓延過去,暴虐、弒殺、渴望鮮血的沖動在心里萌生著。
天女魃,又名旱魃。
神軀墮魔,以血生怨而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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