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著有些別扭呢。
馬老娘疼愛孩子，為了救自己的親骨肉，不惜頂撞她的婆婆。
久遠的記憶被喚醒，馬大海仿佛還能感受到那時親娘瘦弱背脊上的溫暖與安全。
他、他忽然鬧著分家，似乎真的有些不孝順啊。
嘖，那可是會出人命的啊。
馬大海還是雙手抱著頭，任由親娘打罵。
還是圍觀的吃瓜群眾們看不過眼，也怕馬老娘一個不小心，直接把搟面杖敲到馬大海的頭上。
依稀中，他仿佛記得，自己五六歲的時候，確實得了病。
那時奶還活著，奶舍不得花錢，不愿意讓爹娘把他送去鎮上看大夫。
還是娘，咬牙拿出自己辛苦攢的私房錢，獨自一人背上他，一腳深一腳淺的往鎮上趕。
可他馬大海現在也做了爹，卻為了孝順，險些逼死自己的親骨肉！
這、這……
馬家紅又頗為感慨的說道，“這樣的好爹娘，自然要好好孝順。就算分了家，兒女們也不會忘記爹娘的恩情！”
對呀，孝順父母這種事兒，不一定非要住在一起。
只要心里有爹娘，分了家，也可以繼續孝順啊。
再說了，近臭遠香，家里已經鬧出今天這樣的事兒，就算不分家，心里也都有了隔閡。
與其這樣別扭的住在一起，還不如分家呢。
如此，情分也不至于在一次次的爭吵、鬧騰中被消耗掉！
“娘，還是分家吧！”
“您放心，就算分了家，我也會好好孝順您和爹！”
“我、我除了是您的兒子，也還是孩子們的爹。除了孝順您二老，我、我也要護住我的孩子們啊！”
“娘，我可不想再看到我的閨女跑去跳河了！”
“爹、娘，求求你們，就給兒子和孩子們一條活路吧！”
馬家紅的話，堅定了馬大海的心。
或者，馬大海本來就認準了“分家”這件事，馬家紅只是給他提供了駁斥的理由！
馬老娘被氣個倒仰，她做夢都想不到，為了一個丫頭片子，自己最聽話、最老實的兒子，居然率先跳出來忤逆她！
“馬大海，你個不孝的玩意兒。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你現在卻為了一個賠錢貨——”
馬老娘氣急了，開始對著馬家紅叫罵。
“奶，我知道您嫌棄我，可我爹是您的親骨肉啊，您就不能心疼心疼他？”
“逼死親閨女，這是什么好聽的名聲嗎？虎毒不食子啊！”
馬家紅雖然“醒來”只有半天的功夫，可通過觀察，她發現了馬大海最大的軟肋——愛面子！
這樣的人，說他自私也自私，但有些時候，為了所謂的面子，他們連自己也舍得傷害。
活得虛偽又可憐！
馬家紅很唾棄這樣的人，可現在，她又很慶幸：馬大海不是真正的愚孝，他只是愛面子。
這、就好辦了！
果然，馬家紅的一番話，更加堅定了馬大海的心。
虎毒不食子，這話說得太對了！
孝順固然是好名聲，可為了孝順而逼兒女去死，也絕對會讓人恥笑。
馬大海最怕的就是丟人現眼、被人笑話。
“娘，分家吧！”
馬大海很光棍，也不說太多的廢話，直挺挺的跪到馬老娘跟前，一副任你打罵、任你鬧的架勢，但“分家”的態度卻無比堅定。
二房和四房見火候到了，也都紛紛附和：“是啊，娘，干脆就分了吧！”
“咱們家就這么點兒大，孩子卻這么多，擠在一起實在難受！”
“不分家，我們覺得您偏心，大哥一房占了家里的便宜；可大嫂還覺得自家吃虧……”
“就是就是，我們都大了，眼瞅著要娶媳婦、抱孫子，總不能還擠在一起吧！”
“分了家，兄弟也還是兄弟，對您和我爹，也能繼續孝順！和硬是合在一起住……今兒都鬧成這樣了，娘，您說以后咱們還能像一家人似的好好過日子？”
最后一句話，十分有道理。
就是老族長和幾個德高望重的族老們也暗暗點頭。
看看病弱卻還不停哭喊的馬家紅，再看看滿臉血污的秦秀枝，大房和三房都險些打出人命來了，人心早就散了！
勉強湊到一起，也沒法回到過去！
唉，趁著四個房頭沒有徹底鬧翻，直接分了家，沒了矛盾、沒了爭搶，興許兄弟還是兄弟，親人也還是親人！
“分家吧！正好咱們都在，幫你們做個見證！”
老族長嘆著氣，對馬老爹語重心長的說道。
馬老爹自然不想分家，可他也看出來了，別說二房、三房和四房，就是大房也有了分家的心思。
馬大山：……
不，爹，我沒有！
我不想分家。
馬大山剛想說點兒什么，卻被眼疾手快的秦秀枝一把扯住。
馬大山扭過頭，正好對上秦秀枝兇狠的目光。
秦秀枝臉上的血已經開始干涸，看著卻更加可怖，再配上她惡狠狠的眼神，馬大山直接被嚇到了……
馬大海聽到老娘的哭訴，也禁不住被觸動了記憶。
老實人爆發，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現在，馬大海認準了要分家，也是不管不顧。
馬老娘又是哭嚎又是滿地打滾兒，嘴里罵著馬大海是個忤逆不孝的玩意兒，見馬大海還是梗著脖子要分家，馬老娘就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抄起搟面杖就往馬大海身上抽。
過去他為了自己的好名聲，明知道親娘找來的親事不好，也任由閨女被欺負。
耳邊充斥著妻子的哀求、女兒的啜泣，他也只會抱著頭蹲在門口，仿佛他真的沒有辦法。
“從小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孩子拉扯大，孩子病了，我背著他跑是十幾里路去鎮上，銀錢不夠，我把頭都磕破了，這才求得人家大夫給看病！”
眾人七手八腳的把馬老娘攔了下來。
馬老娘罵也罵了，打也打了，最后開始打感情牌：“老天爺啊，我真是白生這幾個兒子了啊！”
發覺馬大海有些松動，馬家紅趕忙開口。
她用羨慕的語氣說了句：“爹，大伯和叔叔們真幸福，有爺奶這樣全心愛孩子的父母！”
尤其是像馬大海這種犟驢性子，認準了一件事，真是打死了都不回頭。
“嗚嗚，好不容易養大了，又要給他娶媳婦……”
馬老娘嘴里說著“孩子”，但任誰也聽得出來，她是在暗指馬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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