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明和秦曉鸞不知不覺之間就聊到了丑時。
一旁的太監總領胡忠仁趁他們聊天的間隙,輕聲咳嗽了兩聲。
李世明當然知道這是在提醒他明天早上還得早朝,當即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胡忠仁率眾太監宮女出門后,抬頭看了眼顯得有些冷清的懷英樓心中暗想:如果沒有意外,這懷英樓只怕要熱鬧些許日子了。他的目光落到冷秋二人身上,皺眉問道:“怎地只有你們二人,其他奴才呢?”
“回總領,武才人跟前只有我們二人。”婉兒小心翼翼地欠身回答。
胡忠仁眉毛皺得更緊:“你們倆得好生伺候好武才人。若有何差池,我拿你們是問。“
婉兒二人慌忙躬身應諾。
胡忠仁這才又開口說道:“人手不夠,我明兒個再安排幾個得用的婢女過來。好好一個主子,只二個婢女伺候成什么樣子?”
“喏。”婉兒二人低頭應到。
第二天清晨,圣駕剛剛離開,原本躺在床上沉睡的秦曉鸞睜開眼睛,柔媚的勾起唇角,露出一個難以捉摸的笑容。緊接著就馬上起身,讓婉兒她們給自己上妝。
這又是一件讓婉兒二人驚奇不已的事。和昨晚圣上過來對妝容漫不經心相比,武才人今天完全變了一個人,變得挑剔無比。要符合自己的品級,要不過于艷麗,也不可以素雅等等,總之特別精細。原本以為主子是因為受到恩寵之后“女為悅己者容”,直到秦曉鸞的一句話才讓二女知道完全不是這回事。
“咱們現在是不是應該去給皇后請安了?”
婉兒二人這才記了起來,確實有這么回事。被皇上寵信后的妃嬪,第二日都會去向皇后請安。
不過這只是本朝宮中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加上兩人之前也沒伺候過其他妃嬪,所以也就沒太在意,直到現在秦曉鸞提起才記起來。
兩人回答“是”之后,秦曉鸞臉沉下來:“這么重要的事,為什么不和我說?”
二人看著秦曉鸞不怒而威的臉,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
秦曉鸞這才說道:“這次是我沒有提前給你們安排,算我的責任。現在我給你們安排一件事,三天內把宮中類似的規矩盡快全部打聽出來,整理好之后交給我。”
二女急忙應喏。
秦曉鸞這才緩步朝外走去。
獨孤皇后住在未央宮,圣上登基后她就一直住這里沒變過。
其實皇后比圣上還年長三歲,深受圣上和天下百姓敬重,所以在后宮的地位穩固無比。
只是這后宮比不得尋常百姓家,有幾位受寵的妃嬪分了些風頭去,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不過除了皇后之外,其他妃子失寵得寵都是一分鐘就可能變的事。是以其他妃嬪看著秦曉鸞來給皇后請安時,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只不過是個鄉下粗鄙的女子,憑什么能和她們這些名門閨秀相提并論不說,還得到了圣上恩寵?
“嬪妾拜見皇后,皇后萬安。”秦曉鸞來的時間不早不晚,也算是規矩。
行過大禮之后,皇后身邊的大宮女便上前扶起她,似乎全然忘記不久前才收過秦曉鸞的五十兩黃金。
“剛才皇上身邊的小太監還來告訴本宮,免了你今兒的請安,你竟是來了,快些坐下吧。”獨孤皇后上下打量著秦曉鸞。
秦曉鸞也偷偷打量著這位后宮之主。
即便不談美人遲暮,皇后的容貌在眾位嬪妃中也并不是最好的。但是通身的大氣卻足以彰顯帝后威儀,這笑起來時也端得賢容大度。
“皇后體恤,是賤妾之幸。只是若不來給皇后請安,心中愧疚難安。還往皇后勿要責怪賤妾莽撞,擾您金安。”秦曉鸞低眉順眼地說。
口里這么說,心里其實是另外的想法。如果真的不讓自己請安,自然是在自己行大禮前說。現在這么說,不過是掙得一個賢德大度的名頭而已。由此看來,皇后當真是老謀深算。
皇后笑道:“你能這般,本宮心中十分欣慰。”
說完就又讓人賞賜了一些東西。
秦曉鸞自然是受寵若驚的接下。
旁邊一些位分低的妃嬪,心里不由得又是羨慕嫉妒不已。
沒聊上兩句,就聽到太監傳報的聲音:“陳貴妃,張修儀到。”
秦曉鸞急忙站起身雙手垂立。
兩個美貌的女子步調曼妙走了進來。
前面是一個著醬紫色宮裝襦裙的絕色女人,看年紀不過二十余許。雖說身姿如柳,但眉眼間展露出來的傲氣顯示,這是個極受寵的妃嬪。
緊跟在她身后的女子容貌也是不遑多讓。只不過氣度上就稍稍缺了一點。
秦曉鸞仔細看去,這兩人眉眼竟然有些相似之處,且后者對前者明顯有些敬畏,便猜想兩人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表親之類的關系。
“臣妾見過皇后,”陳貴妃盈盈一拜。
這個簡單的動作,讓秦曉鸞心里頓了一下。從細微處就能看出一個人,陳貴妃任何舉動都是優雅至極,也難怪能得到圣上寵愛。
一番請安叩拜后,太監來報徐昭容到了。
進門的女人比之前的陳貴妃二人艷麗的多,舉手投足間無處不透著一股柔媚。
徐昭容進門之后,先是看了屋里眾人一眼,才上前給皇后請安。
皇后待她的態度與陳貴妃并無差異,完全讓秦曉鸞看不出皇后心里到底對這兩個寵妃是什么個想法。
只不過她從另外一個角度在思考這一點。畢竟她們兩人之間的品級有相差,皇后的完全一樣,就讓人感覺有點看好徐昭容了。
徐昭容笑道:“皇后娘娘這里好生熱鬧呀。哎呀,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武才人?”
一邊說著,一邊用她那非常漂亮的眼睛注視著秦曉鸞。但不知道為什么,徐昭容格外柔媚的笑容,卻讓秦曉鸞心里感覺到一股寒意,不由得馬上警覺起來:“回姐姐,正是嬪妾。”
“自從知道你進宮,我就想著得空去看你,奈何一直無空。現在可是好了,”徐昭容依舊是笑意盈盈:“果然是神仙般的人物。”
“這話萬不敢當,”秦曉鸞急忙回道:“曉鸞不過只是一個鄉下無知女子。要說幾位姐姐,才是仙女般的人物。”
“行了,你現在已經是后宮妃嬪,就不要妄自菲薄了。”皇后開口打斷了她們之間的機鋒。
張修儀開口了:“皇后娘娘說的對,大家都是姐妹,也就無須過于客套。武才人若是缺了什么東西,到皇后或是我們幾位姐姐這里說一聲便是,萬不可苛責了自己。”
秦曉鸞看著張修儀眼中目光,心里便知道這是個真和善的人,說的這些話也都不是裝出來的,以后應該可以多親近親近。
想到這里,當即說道:“謝過各位姐姐,曉鸞倒并不曾缺些什么。若真是差什么,到時候再去麻煩修儀姐姐。”
皇后何嘗聽不出這話里的潛臺詞,于是支開話題說道:“你們能這般和睦,本宮也就放心了。好了,各位妹妹若是無事,便回了吧。”
既然皇后這般說了,眾位嬪妃自然不會厚顏留下,齊齊退出未央宮后。
出宮后,秦曉鸞目不斜視地往懷英樓走去,但婉兒卻留了下來和一個之前熟識的宮女敘舊。
這是過來的路上秦曉鸞交給她的一個任務,要記清楚從皇后這里出來后,哪些直接回去了,哪些還逗留盤恒。
這么安排是極有深意的。
為人比較老實,在宮中也沒什么希望得寵的嬪妃來請安只是走個過場,完成一個任務而已。因此請安后自然會安靜的離開。
而留下的,要么是正受寵或者正在爭寵的,要么是這些人的馬屁精,借此拉幫結派。
“武才人受寵,看來張修儀挺高興的,對吧?”徐昭容的聲音不算高,但也足以讓周圍人都聽到。
這話說的就很巧妙了,暗指陳貴妃在拉攏秦曉鸞。不過以她一個昭容的身份,不敢直接這么對陳貴妃說話而已。
盡管陳貴妃并沒有這個意思,但誰都知道張修儀是自己的人。徐昭容這么質問張修儀,實際上是對自己來的。當即轉身說道:“有人能伺候得圣上開心,難道徐昭容很不高興?”
徐昭容臉色一變,陳貴妃這是反守為攻,要給自己安上一個“妒婦”的標簽。可自己剛才那話又說出去了,直接承認或者否認都是敗了一陣。當即也顧不上維持笑容,冷哼道:“你們倒是姐妹情深。”
陳貴妃似笑非笑道:“徐昭容進宮日子也不短了,和我們這些姐妹哪個不姐妹情深呢?”
“你!”徐昭容一下子被撐住了。
不過,她很快冷靜下來,陰狠的看了已經走遠的秦曉鸞一眼,給她下了一個“敵人的朋友”的標簽,轉身帶著宮女離開了。
走沒多遠,徐昭容對身邊的宮**沉地說道:“懷英樓那邊有什么消息?”
“主子,我聽說…”宮女小聲道:“今早胡總領親自去挑了六個得用奴才去懷英樓。有消息說是圣上擔心委屈了武才人。”
徐昭容大驚失色:“什么?消息屬實?”
宮女急忙答道:“胡總領選人過去肯定沒錯。至于是不是圣上直接安排的,因為胡總領并沒有直接說是圣上的口諭,也就不是很清楚了。”
徐昭容面露狠色冷笑道:“看來鋤草要趁早了。”
說完這句話之后,她自己也覺得不太妥當,趕緊左右看了兩眼。還好,附近只有一個宮女在修剪花木。
徐昭容也認識這個宮女,是皇后宮中的一個老宮女了。平時都是老老實實的,連說話都少,不然也不會這么大年紀了還是個低等宮女。
再者皇后對下面的宮女管的極其之嚴,不允許她們和任何妃嬪有結交,因此也就不用過于擔心這話傳了出去。不過,還是得小心為上,徐昭容也快速的離開。
她不知道的是,這個宮女就是婉兒的那個熟人。就在剛剛,婉兒塞給了她一錠足有十兩的金元寶。
在宮里做了大半輩子事,到現在一無所有。自己這樣也就算了,可想想自己七十多歲白發蒼蒼的爹娘,心里就是一陣難受。
普通百姓養兒女一場,多少都會有些回報。可自己爹娘養了自己一場,便算是白養了。在這深宮之中,別說能像別人家的女兒一樣,隔三差五的去看看老人,就算想能從銀錢方面彌補一下也是不可得。
要知道,一個底層宮女的月俸根本就是少得可憐。在這宮中雖然衣食無憂,但一些紅妝零嘴之物還是得自己用度的。雖說名義上都是宮里派發,可像她這種底層宮女本來份額就少,還被太監們克扣,根本就不夠。
原因也很簡單,太監們都是看菜下飯的。那些娘娘們,甚至在娘娘面前比較得寵的下人,他們是不敢克扣的。能下手的,也便是失寵的妃嬪和像她這種低等宮女了。
現在自己年歲也大了,父母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撒手西去,每每想到這里,她就心如刀絞。
在宮里這么多年,婉兒給她銀子是什么意思她心里非常清楚。如果是之前,肯定是斷然拒絕了。但是現在不同了,這些銀子能給爹娘,可是很大的一筆財富。
剛開始的時候她心里還是很慌亂的。不僅慌亂,還很不解。在宮里這么多年,對里面的各種貓膩都了然于心。各個妃嬪到處拉攏人這樣的事每天都在上演,但誰都不是善財童子,作用不同的人給的數額大不相同。但大概是多少,對宮中的老人來說,也是個不是秘密的秘密。
對她這個級別的人出手這么豪,這么多年別說沒見過,連聽都沒聽說過。甚至別說沒聽過了,連有些夸大的傳說都沒敢這么傳。
老宮女實在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值得這么多銀錢的價值,就在這時婉兒讓她放心收下,告訴她之前武才人對皇后身邊的宮女出手就是五十兩黃金,而且根本就沒提任何要求。
老宮女完全驚呆了,以她多年的人生經驗,便能嗅出這次和以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這已經不是錢的事了,這么大手筆還只是個開頭,那以后會是怎樣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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