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身世要繼承

第105章 贈汝以梳

伏荏苒想著孫四小姐因她遭此劫難,心中便堵得慌。

孫四小姐替她擋了一劫。

她克制著情緒低吼,“那可是條人命。”

韓太妃走到了她身后,一只手掌輕輕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帶著滄桑的悲涼聲音從身后傳來。

“這條命太渺小了,在強大的身份面前,只是只不足為道的螻蟻。”

伏荏苒知道其中的道理,太后身份太高貴了,一個無足輕重的人之死根本奈何不了她什么,一條人命于太后而言也是不痛不癢。

皇上潦草結案雖是放過了太后,實際也是在保護伏荏苒,謹防她沖動。

“別多想了,人各有命,這不是你的錯。”

韓太妃又拍了拍她的肩,知道再多的安慰都是蒼白的,也沒再多說,獨自出了屋子,給她點獨處的空間。

伏荏苒獨自在那間屋子里呆了一整天,直到夜色來臨時,皇上遣余公公送來了一大箱的賞賜。

金燦燦的首飾、錦緞滿滿裝了一大箱,還有許多香料,都是一等一的品次。

余公公傳話道,“陛下說,縣主今日受驚了,這些賞賜是陛下特意挑選的,給您壓驚。陛下還讓小人轉達今日的事您切莫放在心上,這只是個意外。陛下還恭賀縣主及笈,富貴永安,福壽綿長。宮人們已經把羞蘭園收拾出來了,小人這就伺候縣主和韓太妃搬去羞蘭園。”

伏荏苒從始至終目光都不曾落在那滿箱的賞賜上,托腮望著窗外的夜色,嫻靜安然。

等余公公傳達完皇上的話,伏荏苒這才有了些反應,轉回頭來道,“不必麻煩了,霞光院挺好,我就住在這。有勞余公公跑一趟了。”

余公公面露難色,“這……霞光院剛剛出了人命,難免晦氣,陛下也是怕您害怕,要不您……”

“你按我說的轉述給陛下就好,時候也不早了,我要休息了,就不送了。”

伏荏苒都趕人了,余公公自然不敢再逗留,行了禮就退下了。

佩蕓嬤嬤看著那一大箱的賞賜問道,“縣主,這些賞賜如何處置?”

伏荏苒這才瞧了那些賞賜一眼,沉吟一下道,“明兒全都送給那些官員女眷們吧,皇上的賞賜她們應該會稀罕。”

佩蕓嬤嬤應了聲是,卻也忍不住多說了一句,“縣主,您今夜要不……換個房間,這里畢竟……”

伏荏苒不以為然的笑笑,“人死了就化為了虛無,有何可怕的。況且不做虧心事何懼鬼纏身。活人遠比死人更可怕。”

佩蕓嬤嬤沒想到她這般大膽,能有這般透徹的想法,忍不住在心底贊嘆了一句。

“韓太妃呢,怎地還未見她回來?”

佩蕓嬤嬤回道,“燕王殿下留太妃說話,說時間晚了就在燕王那邊歇息,讓您不必等。”

伏荏苒輕笑一聲,燕王殿下怕是覺得她晦氣,不想讓韓太妃回來吧。

伏荏苒洗漱好便準備睡覺了,佩蕓嬤嬤去熄燈,動作有些猶豫,比平日多留了倆盞亮。

她要退去外間時,層層幔帳內的伏荏苒突然叫住她,“佩蕓嬤嬤,今日都有哪些人進過我的房間?”

佩蕓嬤嬤頓了一下,從容地回答道,“今日除了韓太妃和老奴、給您梳妝的海嬤嬤、贊者澤安郡主,以及那幾個想要看陛下賞賜的釵冠的姑娘外,便沒有其他人了。”

說著又補充了一句,“那幾個姑娘也只在外間糾纏一會就被澤安郡主趕出去了,根本沒進到內室來。”

伏荏苒應了一聲,“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佩蕓嬤嬤躬身退出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停下腳來道,“縣主,老奴今早曾看見田光豐進了內院,他說想與您說幾句吉祥話,老奴擔心人多混亂,太后會趁機生事,便把他趕出去了。”

幔帳內一片安靜,過了許久才傳來伏荏苒輕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

“知道了。”

佩蕓嬤嬤往幔帳方向望了一眼,兀自悄聲退下。

田光豐,田光豐,呵!

伏荏苒將長發攏到胸前慢慢躺下,嘴角上翹著念了兩遍這個名字,眼眸之中卻毫無溫度。

她睜著眼睛望著頭頂的幔頂發呆,夜中漆黑的幔頂像一個巨大的漩渦,旋轉著,不停放大、不停靠近,要把她吸進那無盡深淵。

伏荏苒呼吸急促地睜大眼睛,身體不自覺拱起,喉嚨被脊椎壓著發出難受的聲音。

她想要叫外間的佩蕓嬤嬤,可張大嘴一個字都發不出來,只能無聲地顫抖著嘴唇。

她用力掙扎著嗓子想要發出聲音,額頭上都害怕地冒出了汗,但還是沒能叫出一個字。

她又想下床,但四肢像是被拴在了床上,根本無法掙脫。

恐懼在心底升騰,她感覺窒息,那漩渦離她越來越近了,她快要被吞噬了——

就在這是,耳邊有焦急的聲音傳來,那么熟悉那么親近,反復喚著‘荏染’。

伏荏苒大叫一聲睜開了眼睛,被漩渦吞噬的世界瞬間消失了,暗黃的光亮充斥了視線,自由和溫暖重新回歸四肢百骸。

她渾身都濕透了,濕漉漉的頭發粘黏著肌膚,緊繃的身軀這才慢慢放松下來。

弗諼扶著她坐起來,用娟子替她拭著汗,接過佩蕓嬤嬤遞上來的水親手喂她喝。

伏荏苒抱著杯子喝了兩大杯,這才感覺重新活了過來,也才反應過來床邊坐著的人是弗諼。

她后知后覺地呆了一下,一把摟住弗諼的脖子,又驚又喜地道,“你怎么在這,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來的?”

弗諼失笑的道,“你這反應也太遲鈍了。你先松開,我快被你勒死了。”

伏荏苒一下松開胳膊,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我太激動了。”

弗諼揉了揉她因為夢魘而發紅的臉,“現在感覺怎么樣,你方才夢魘了。”

伏荏苒搖了搖頭,“沒事。反倒是你,怎么來圍場了,要是被太后抓到可怎么辦,她現在已經瘋了,一心只想殺了我和我身邊的人。”

弗諼冷哼,“憑她也想殺我,下輩子也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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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荏苒被他逗笑了,想起什么,轉而又一臉肅然地問了和尋一司長相同的問題。

桃花春莊現在怎么樣?莊主他們都沒事吧?

弗諼也是同樣的回答,“桃花春莊已經被禁軍占領,莊主提前轉移了出來,但還是有不少人沒來得及撤退。”

伏荏苒的心也跟著沉了下來,遠朝堂拒紛爭的桃花春莊就這么被占領了,莊里的人被驅逐而逃,太后準備怎么給暮國百姓、甚至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她這是自尋死路,瘋了,真的瘋了!

“玉山司員沒事吧,他行動不便,這時候熊平司徒若在他身邊就好了。”

弗諼沉默了,伏荏苒看見他眼中的幽暗,心咯噔一下。

“玉山司員……出事了?”

弗諼安撫地攬住她的肩頭,也不顧及佩蕓嬤嬤就在屋內,親了親她的額頭。

“玉山司員本來可以走掉,結果半路說忘了東西沒帶,那東西一定不能丟,就又轉頭回去,然后禁軍就闖了進來。”

所以,玉山司員被禁軍抓了。

伏荏苒腦中第一個想到的是,熊平司徒知不知道這件事?

弗諼像是能讀懂她的心,不等她問就率先道,“熊平司徒已經知道了,他潛回了暮城見到了玉山司員,但禁軍看得緊,只能自己先回來。”

伏荏苒松了一口氣,只要人沒死就好,總還有機會救出來。

“太后瘋了不管不顧,皇上不應該放任不管呀?太后這一舉動幾乎算是與整個圣殿宣戰,暮國哪兒來的底氣得罪圣殿!此事莫非……皇上還不知情?”

否則皇上也不可能這么淡定,還有心情給她辦及笈禮,和大臣們圍獵。

伏荏苒越想越覺得是如此,掀起被子就想下床,立馬將此事告知皇上。

弗諼一把將她按回床上,將綢被仔細地蓋在她的身上。

“不管皇上知不知情,事已至此,圣殿和暮國的梁子算是結下了,輕易解不開。”

“可這是太后的一意孤行,皇上并不想和圣殿對著干,不能把這筆賬算在整個暮國頭上。”

伏荏苒心里著急,小小暮國只能伏低求穩,哪兒得罪得起圣殿,太后這是將整個暮國的未來拉做了墊背。

弗諼緊緊按著她的肩膀不讓她激動,沉聲道,“太后是暮國的太后,皇上沒能約束控制好她的行徑,便是他的失職和無能。他是一國之主,不管他愿不愿意,他的臣民親友做下的事都要他來擔當起后果,這就是身為帝王享受萬人之上的權利尊榮的同時,所要承擔的責任。除非……他想做個昏君。”

伏荏苒語結,心慢慢平靜下來。

在其位謀其事,帝位便是一國之中最高的位置,皇上只要坐在那個位置上,他就逃不掉。

“圣殿會如何處置此事?”

伏荏苒不自覺就問了弗諼這個問題,問出口才反應過來他只是自己的侍衛,太宰的手下,與圣殿并無關系。

弗諼笑盈盈地摸摸她的腦袋,她這樣信任、依賴他的樣子很是可愛。

“要想平息圣殿的怒火,首先肯定是要把罪魁禍首的太后交出來治罪,至于后續圣殿對暮國的態度,就要看皇上的決心了。”

伏荏苒明白弗諼這話的深意,得罪人簡單,修復關系平息怒火就難上難,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可太后哪兒是輕輕松松就能扳倒的,沒有令人信服的理由,便是皇上也無法動她分毫,否則就是大不孝!

伏荏苒又說起今日死人的事,無奈地低嘆一聲,“一個妙齡少女就那么沒了,卻連公道都不能討。”

弗諼聽后卻是臉色大變,一把將她拉進懷里,低喃著,“幸好你沒事。”

佩蕓嬤嬤尷尬地背過身不看他們,假裝沒看到。

韓太妃安排她來伺候縣主前特意叮囑過,縣主和她那個絕色侍衛的事莫要多嘴,也要提防著莫讓他們被別人發現。

原來太妃早就知曉縣主與那個侍衛是一對。

弗諼看佩蕓嬤嬤背過身去,臉上飛過兩抹紅霞,不好意思地把弗諼拉開。

“我本來差點也碰了那木梳,不過被人暗中打了手背,本以為是你安排了人暗中保護我。難道不是你嗎?”

弗諼臉色凝重,他也是才知此事,自然不是他。

伏荏苒疑惑道,“那會是誰?”

弗諼很快收斂神色,笑道,“別想了,他既幫了你,自然不是敵人。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給你準備了禮物。”

伏荏苒一下被轉移了注意力,喜笑顏開道,“是什么?”

弗諼把手伸進懷里許久也不掏出來,赧然道,“嗯……這禮物好像有些不合時宜,但是我精心準備的。”

“拿出來呀,不管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歡。”

伏荏苒主動去拔他的手,就見他掌中握著一枚沉木梳,散發著好聞的沉香味。

伏荏苒拿著沉木梳來回看,梳上雕刻著一朵朵雨水下自信綻放的水晶花,栩栩如生,很是獨特。

今兒剛有人在沉木梳上下毒害她,弗諼又送了把沉木梳,確實有些別扭。

不過男子贈女子木梳,也有定情之意,伏荏苒羞怯地看了他一眼,手指靈動地捋了一縷秀發就要試一試,弗諼卻接了她的動作。

沒有月牙在身邊的這些日子,都是弗諼替她梳理頭發,熟練而細致,耐心繾綣。

“贈汝以梳,結發相思意,我的心意你可明白。”

弗諼深情的眸子像一簇簇的火苗,幾乎要把她點燃。

伏荏苒感覺臉頰熱的厲害,肯定已經紅透了,不好意思地趕忙轉移了話題。

“那位錢家大小姐是不是你們故意安排進圍場的,她是桃花春莊的人嗎?”

弗諼答非所問的道,“桃花春莊死去之人的血,必須要用太后的血來祭奠。明天不管發生什么事都別慌張。”

伏荏苒一下來了精神,下意識抓著弗諼的袖口,方才的羞怯全忘了。

“你們明天有什么計劃?”

弗諼沒有告訴她,只是道,“你只要順其自然便好,一切都有我。”

伏荏苒一夜都沒睡好,想著弗諼他們到底會有什么行動,會不會有危險。

一直到窗外的天色亮了起來,她彎腰起身,剛穿上鞋子佩蕓嬤嬤就輕手輕腳地進來了,見她已經起了,驚訝了一下,連忙上前伺候。

“縣主怎么起這么早,可是沒睡好?”

伏荏苒推開窗,涼爽的清風撲面而來,屋里的空氣感覺一下子就清新起來,人也精神爽利,不見疲倦。

“嬤嬤,給我找一身騎裝出來,今天出去轉轉。”

佩蕓嬤嬤看她精神好,臉上也跟著揚起笑容,應了一聲便去衣箱找出了一套松青色騎裝,衣服上繡著喜鵲,用金絲滾邊,精致又不失活潑。

伏荏苒剛換上,正對著全身鏡顯擺,就聽到屋外傳來細密的爭執聲,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近。

伏荏苒朝佩蕓嬤嬤看了一眼,佩蕓嬤嬤立馬出去了,很快進來回稟道,“縣主,是田光豐想要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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