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身世要繼承

第117章 天牢風波

麗昭儀很怕冷,身上還蓋著深冬的兩床被子,又重又死板,被壓在下面都有呼吸難受。

她張著嘴呼吸,卻還是被憋醒了,眼睛微微瞇開一條細縫,一個模糊的人影漸漸清晰,整個人一下子清醒過來。

麗昭儀抱著被子害怕地往床腳縮,眼淚刷刷往下落。

她想喊自己的嬤嬤,喉嚨卻因為太過害怕發不出一絲聲音。

那個人就站在她床邊,身形挺拔,姿態傲然,一張臉隱藏在黑夜中看不清楚,腰后別著一個金色長條匣子格外醒目。

“嘖嘖嘖……”

那人發出怪異的彈舌聲,而后又是一陣低笑,笑聲充滿譏諷。

他像個瘋子,一會嘖嘖彈舌,一會哈哈大笑,最后發出了一聲唏噓的長嘆,幽幽的嗓音像是來自地獄,陰森可怖。

“麗昭儀,你還記得韓蕓嗎,她讓我問你什么時候去找她,她在等你。”

韓——蕓——

這個名字就像一個魔咒,將麗昭儀一下子從恐懼拉入了瘋狂。

臉上的害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猙獰和憤恨。

“韓蕓,韓蕓,韓蕓……”

她撕心裂肺的大吼起來,狠狠地撕扯著身上的被子,像是在撕扯韓蕓的皮肉一般。

那人看見她的反應,似乎很滿意,低笑了一聲又道,“她好恨,好不甘心,沒能殺了仇人就死了。她日日在地獄里煎熬痛苦,你為什么沒有殺了你們共同的仇人。”

“是她害了我!”

麗昭儀尖叫一聲,突然猛地被人抓住肩膀。

她對上了一雙陰鷙的眸子,含著嗜血的笑,那般瘋狂,那般猙獰,又那般絕色。

那人沖她搖搖頭,堅定地道,“不,她不是害你的人,她也是被害者。你們都是被人害了。”

麗昭儀恍恍惚惚的盯著面前的臉,兩人離得很近,但她怎么都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只有那雙嗜血的眸子清楚印刻在她的腦海里。

那人道,“那個害你們的人如今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你們呢,一個活活病死,一個被踩進骯臟的泥潭里,無望的等待。不公平,憑什么兇手能得享尊榮,你們卻要深陷在痛苦里。想當初她不過是個給你們提鞋都不配的低賤傛華罷了。”

“傛華……”

麗昭儀雙目失焦的喃喃自語,蒼白的雙唇因為震驚顫抖的愈發厲害。

“那個傛華毒殺了韓蕓又陷害了你,這才坐上了皇后之位,如今更是貴為太后。你可知先皇是如何死的,也是被這個蛇蝎女人毒死的。曾經至高無上的皇上、皇后、寵妃,都敗在一個女人手里,當真可笑。”

“不可能,不可能……”

麗昭儀拼命搖著腦袋,臉上的黃皮來回抖動著。

她想捂住耳朵,雙手卻被那人禁錮住了,真相不斷往耳朵里鉆。

“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看看如今宮里最炙手可熱的中常侍,他以前有個名字,叫糞狗。他是太后的人。”

如撥浪鼓般擺動的腦袋一下停住了,失神的雙目漸漸凝聚起光亮,帶著刺人的血紅色。

潮濕的天牢有股令人惡心的血腥味,這是專屬天牢的味道,但這味道似乎十分新鮮。

伏荏苒掩著鼻子緊跟著皇上的步伐,天牢守將走在最前面領路。

突然皇上停住腳,伏荏苒措手不及差點撞上他的背,余光中一個身影快閃而過,身旁的禁軍統領一個健步沖到了皇上前面,長劍護在皇上身前。

伏荏苒從皇上身后探出頭,看見前方情景時瞳孔瞬間放大。

就見濕漉漉散發著臭氣的過道上橫躺著一具尸體,鮮紅的血流了滿地,更讓人驚愕的是那人正是他們捉拿的中常侍。

皇上的臉色難看至極,內侍總管橫死在皇城天牢,簡直駭人聽聞。

天牢守將也被眼前的情景嚇得毫無血色,雙腿都忍不住發軟,不敢去看皇上冷若冰霜的神情。

“臣也不知怎么有人死在這,臣有罪——”

天牢守將膝蓋一彎就要跪下請罪,皇上卻理都沒理,朝余公公看了一眼,余公公了然地上前摸了摸尸體,朝皇上搖搖頭,表示沒搜到。

皇上直接越過尸體往天牢深處走,很快便站在了關押太后的牢門前。

夕嬤嬤就關在太后隔壁。

太后下獄已經大半個月了,罪行早已查的清清楚楚,只等著尋一個合適的時機昭告天下。

曾經那個雍容華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后,此時穿著粗布囚衣,頭發散亂,端坐在小床上閉目養神,雙手雙腳都被鎖鏈拴著,如此狼狽卻依然帶著一股威嚴的氣勢。

聽見開鎖的聲音,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冰冷壓迫,隨行的不少禁軍都被她氣勢震了一下。

伏荏苒心中暗嘆,太后不愧是太后!

“沒想到你還會來看哀家,還把她帶來了,是來宣告哀家下場的?”

太后嘴角揚起一抹譏誚的笑,視線落在伏荏苒身上時,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一般。

伏荏苒不以為然地跟著皇上邁進牢房里,禁軍則被皇上打發地遠遠避開這間牢房。

他們接下來要說的話,不能讓人聽見。

皇上緊盯著這個自己喚了十多年的母親,如冰的眸子軟了些許,卻依舊僵硬地質問,“東西呢,交出來,我還能給你留一分顏面?”

太后嗤笑,微仰著頭看他,“皇上這是丟東西了,哀家這空空四壁,可藏不下皇上的東西。”

皇上忽略她言語形容間的譏諷,湊近兩步,壓低嗓音怒道,“你最好乖乖還回來,否則別怪我不念舊情。”

“舊情?哈哈哈……可笑!”

太后仰頭大笑,笑容驟然收住,眼中只剩一片輕蔑之色。

“李吉,不管如何哀家都是你的母后,無論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弒母之罪是逃不掉的,將來定會受盡后世的唾罵。”

皇上耐心已經消耗干凈,沉聲怒喝,“將東西交出來。”

太后只是大笑,“你要我交什么,你倒是說呀,說呀,你敢說嗎?”

她扭曲的臉上蕩漾開得意之色,嘴上的笑容咧地大大的,眼瞼陰冷地往上一翻,“李吉,我死不了的,你還是輸了。你猜我會在空白詔書上寫什么?會不會……另擇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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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這話,清楚看見皇上變了臉色,那如何掩藏都掩藏不住的擔憂和驚惶讓她大為痛快。

這段時間壓抑的所有情緒都在這一刻得到了疏解。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皇上激動得指尖都在顫抖,恨不得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掐死,伏荏苒適時地拉了拉他,無聲勸阻他稍安勿躁。

她現在才知道,中常侍偷走的居然是空白詔書。

空白詔書有多大的威力無需多講,太后要是得到了空白詔書,不僅可以用它保住性命,保住太后尊榮,怕是真如她所言可以另擇君王。

這份空白詔書的存在便是個巨大的變數。

太后譏諷地哈哈大笑,“信,怎么不信。你是皇上,掌握著生死大權,但只要空白詔書一天沒找到,你就別想坐穩那個皇位。當初是我將你扶持上位,如今也能讓你坐不安穩。”

伏荏苒開口道,“空白詔書非同兒戲,你好歹是暮國太后,就不為暮國百姓們想想嗎。空白詔書一旦面世,整個朝堂甚至天下都會掀起腥風血雨,會有多少無辜百姓因此受連累。”

太后猙獰地長臂一揮,“我都要死了,哪兒還顧忌得到別人。”

“自私自利,為了一己私欲主動挑起事端,你就不怕你孩子恨你嗎?若他知道自己有個心狠手辣、陷萬民于水火的母親,他會怎么想你。”

“閉嘴!”

洋洋得意的太后突然急促了呼吸,一下子從床上站起來,用兇狠的眼神直勾勾瞪著伏荏苒。

“別跟我提那個賤種,他是我一生的恥辱。”

伏荏苒一下語結,腳步不自覺往后退了一下。

像是惡魔的封印被解開,掩蓋在記憶深處不堪的過往慢慢蘇醒。

太后雙唇顫抖著,全身都在戰栗。

那個孩子就是她此生最大的恥辱。

她自幼時初見表哥便一見傾心,以為長大后便能順理成章做他的夫人,美好的期望卻被那個突然冒出來的紫發女人打碎。

人人夸贊國師流生慈愛溫柔,憐憫眾生,卻是她恨意的源泉。

表哥對國師愛若珍寶,她爭過、吵過、鬧過,最后卻只是讓自己遍體鱗傷。

她一時激憤,自暴自棄,與一個低賤的馬夫春宵一夜,生下了那個恥辱的賤種。

她從未有一日不在想那孩子為什么還沒死,為什么還沒死。他多活著一天都是在提醒她曾經的屈辱和不堪,還要因他受太宰的威脅和掣肘。

她恨毒了那個孩子,恨自己當初為什么沒有掐死他。

伏荏苒就那么靜靜地看著太后咒罵自己的親生兒子,神情平靜到冷漠。

常言虎毒不食子,但世上總有些人是連畜生都不如的。

“你對自己的親子亦如此,怪不得中常侍會落得個慘死的下場,也不知他九泉之下有沒有懊悔跟錯了人。”

沉浸在屈辱記憶中的太后倏忽頓了一下,緩慢地仰起臉,脫皮的唇瓣抖動著,“你說什么,中常侍……怎么了?”

皇上冷笑一聲,“尸體就在過道上,你還想裝傻不成。你雖被關在牢里卻還能殺人滅口,本事當真不小,是我大意了。”

中常侍偷走了空白詔書,身份暴露沒了利用價值,轉頭就被太后滅了口。

只是不知天牢守衛重重,那個動手之人是如何得手的,太后究竟還有多少隱藏的勢力。

皇上心底殺氣頓生,太后決不能再活了,否則夜長夢多。

太后則是在聽到皇上的話后整個人像是受到了劇烈的驚嚇,雙目失神的不停搖著腦袋,嘴里喃喃自語,“不可以,不可以……”

中常侍怎么能死了呢,他還沒告訴她空白詔書藏哪兒了,他還不能死。

他們約定好的,他偷了空白詔書就先藏起來,然后再來告知她藏在了哪兒。

太后懵懵憧憧地僵站在牢房里,腦子里不停思考著中常侍可能藏東西的地方……

“你到底把空白詔書藏哪兒了,告訴我。”

皇上揪住太后的衣領,太后失神地晃了晃頭,聲音喃喃,“我也不知道……”

這時,一聲刺耳的尖叫劃破冷清的天牢,就見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突然從對面的牢房沖了出來,直奔著太后撲去。

手中緊攥的金簪在暗沉的天牢中熠熠生輝。

她大喊著‘去死吧’,將金簪深深地朝太后扎了下去,不帶一絲猶豫和畏懼。

太后正被皇上揪著衣領,目光正對著牢門方向,將女人的動作看在眼里,下意識便反客為主揪住皇上,擋住了那金燦燦的金簪。

長長的簪子從背后貫穿皇上的左胸,一扎到底,可見用勁之大。

血很快就暈染開來,皇上搖搖欲墜的身體也一下子倒了下來,太后避之不及被他壓住了半邊身體。

瘋女人張狂地哈哈大笑著,叫喚著,“這就是你的報應,殺人償命。”

混亂頓起,被趕開老遠的禁軍聞聲趕來,瞬間將瘋癲女人制服,伏荏苒這才看清這個刺傷皇上的人居然是麗昭儀。

她怎么會出現在這?

麗昭儀顯然已經神志不清,被鉗制雙臂、刀斧加身也一點不怕,還一個勁地傻笑。連刺錯了人也沒發覺。

她像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炫耀般仰著一張得意的臉,笑容那般真誠、嬌羞。

“陛下,妾身給您報仇了,妾身來尋您了。”

說著脖子往前一伸,直接往架在面前的刀刃上一抹,閉眼倒了下去。

她嘴角還勾著笑,笑得很滿足,很幸福,像是要去見心愛之人。

伏荏苒摸了把裙子上被濺的血,身體僵硬的像石塊一樣,眼睜睜看著麗昭儀自刎而死,后背一陣發涼。

麗昭儀一直深陷在自己構造的幻想中,堅信著她的陛下還好好活著。

她日日坐在冷宮的高墻上,等著陛下有一天從宮墻下走來,仰起頭,朝她伸出手,喚她的閨名,說“我來接你了,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讓你受苦了。”

她一直活在夢里,終有一天夢醒了,也終于沒了支撐下去的力量。

真好,她終于能去見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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