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荏苒揉著胸口一路往指穹山下走,阿唯瞧出她的異樣,關心道,“你怎么了,哪兒不舒服?”
伏荏苒搖了搖頭,方才從那輛馬車邊經過,又看見了那個男人,一看見他就犯惡心難受。
“是不是餓著了,胃里泛酸水了。”
伏荏苒失笑,“也可能是吃多了。”
這時兩人已經到了指穹山腳下,高高的階梯近在眼前,一眼望不到頭,從山腳只能隱約卻瞧見圣殿的頂尖。
“順著這條階梯一直往上走就行了,我在這等你。”
阿唯拍了拍她的肩膀,看著比她還激動。
伏荏苒不知道圣殿到底有多神奇,被人說的那么玄乎,什么有緣者才能爬上去。
懷著對萬事萬物保持敬意的心境,她踏上了階梯,一步步往上邁,若有人問她爬這一路有什么感受,她只有一個字——累!
這階梯是真真的高,平常的山路都是繞著山體盤旋而上,路雖長,但也平緩,這階梯陡得要命,必須保持精神集中,否則一個分神怕是直接就會從階梯上滾下去,不摔死也得腦袋開花。
伏荏苒雙手撐著膝蓋做著麻木的換腿動作,左、右、左、右……嘿咻嘿咻……
真他娘的累,她寧愿盤山走遠路,也不愿爬這階梯,這有多少級啊,上千了吧,咋還沒到頭。
然而越往上,一股熟悉的香味越濃,那香味多么的熟悉,與她自身的體香一模一樣。
伏荏苒甚至以為自己的血玉鐲被摘了,還特意看了一眼,血玉鐲好好的戴在手腕上,但那香氣依舊飄散在空氣中,比無數次聞到的都要濃郁。
她知道,這是圣殿的味道,或者說是圣主遺留在圣殿的味道,與她身體的香味一模一樣。
這種真切縈繞在筆尖的香味讓她更有真實感,似乎一下子就將她與圣主間的距離和生疏拉進了。
頭頂的圣殿越來越大,視線卻依舊朦朦朧朧,在整個世界都被自己沉重的呼吸聲籠罩時,眼前突然有種撥開云霧的感覺。
最后一級階梯終于爬完了,她站在了圣殿大門前。
原來圣殿長這樣啊——
伏荏苒仰望著大門上高掛著的‘流生’匾額,劇烈跳動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她知道,流生是圣主的名字,她還以為既然被稱作圣殿,匾額也該是‘圣殿’二字。
哈哈哈,是她想當然了。
不過已然出乎他的意料,圣殿比她想象的還要樸實無華,就像一座再尋常不過的宅院,不過面積大一些,將整個指穹山的山頂都占據了。
圣殿門口站著一個小童,左臂抱著掃帚,右手拿著一本百家姓正看著,瞧見突然出現的伏荏苒整個人愣了在了當場,許是沒想到有人會爬上來。
伏荏苒剛想打個招呼,就那小童像看見鬼一樣突然大喊起來,掃帚咣當一聲掉地上,書也不要了,隨手一扔就朝大門里跑不見了人影。
伏荏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就算再難相信有人能爬上指穹山,也不用表現的這么夸張吧。
伏荏苒猶豫著是在門口等小童驚動人出來,還是自己進去瞧瞧,也不知道圣殿規矩多不多,會不會覺得她不懂禮節。
算了,還是低調穩重些為好。
她準備等人出來,可頭一抬,視線穿過大開的門往里一望,登時整個就驚住了,不自覺跨進了大門。
大門進去便是一座穹頂高闊的大廳,大廳正中掛著一副畫,由璀璨琉璃包圍著,畫上是一個眉眼柔軟如水的女子,氣質出塵,渾身似籠罩著神圣的光輝。
那一頭琉璃般透亮的紫發隨風舞動,猶如掉落人間的仙子,美不勝收。
阿唯說的對,她與圣主雖長相一樣,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圣主是遺落人世的神明,而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有凌亂的響動自外面傳來,伏荏苒下意識藏了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么做,只是等她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躲在了一架多寶閣后。
她探頭往外瞧,發現進來了一大串人,都是招商會上見過的熟面孔,各國的商人。
想到今年招商會最引人矚目的環節,中選的商家有機會登圣殿一觀,想來這些人就是最終的中選者。
不過他們是怎么上來的,不會那么巧全都有緣自己爬上來的,想來圣殿掌握著讓無緣之人也能到達山頂的辦法。
那些商人們個個激動非常,好奇地不停仰頭張望著,卻全都今守本分地老實跟在領路人身后,不敢有絲毫不敬和造次。
圣殿的真面目并未讓他們驚嘆,反而有些失望,與想象中的樣子截然不同,太過平常無奇,但這絲毫沒有降低他們對圣殿的崇仰。
自上山后整個空氣中蔓延的香味讓他們恍惚、神往,有種踩在云端、踏入仙境的飄渺趕,整個身心似乎都得到了安撫、慰藉,讓人沉迷。
進入大廳,眾人一眼就瞧見了正中央掛著的圣主畫像,不出意料地都被驚艷了,有信仰者當即便跪在了畫像前,激動萬分。
伏荏苒猜,那些跪拜之人大多是啟孟國人吧。
伏荏苒聽小丫說過,當今天下信奉圣主者眾,但最虔誠的就是啟孟國,原因有三。
一是圣主本就是啟孟國人,她出生在啟孟國,卻被生身父母丟棄,被左鄰右舍厭惡,但她不曾懷恨在心,成為國師擁有權勢后,依舊幫助啟孟國人,這份以德報怨的度量讓人敬服。
二是那場伐孟之征,天下人的矛頭全部指向啟孟國,唯有圣主站出來阻止戰爭,保護啟孟國人,最后也是因她才讓那場浩蕩的戰事不了了之。
除此外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攝政王孟令喆的推動,他受圣主庇佑才在伐孟之征中留下性命,而后更是圣殿培育教養他成人,對圣主推崇備至,修改國法要求啟孟國每個臣民都必須信奉圣主,對圣主不敬者當誅。
啟孟國人信奉圣主已然成了信仰和習慣,如今見到圣主畫像,個個心潮澎湃,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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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荏苒沒有再看,放輕腳步悄悄離去,沒有注意到腕上的血玉鐲自己脫落,輕悠悠地飄落到多寶閣上的錦盒中。
商人們將整個圣殿大致轉了一圈,有人便迫不及待地詢問領路人,“這位司員,不知道圣主的手鐲何時展示,我們迫不及待想要瞻仰一二。”
接二連三的應和聲響起。
“就是就是,也不知圣主戴過的手鐲與尋常手鐲有何不同。”
“聽說能延年益壽,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負責招待他們的司員淺淺笑了笑,道,“大家莫急,這就帶大家去看。”
司員將大家引起了一間暗室,房門一關整個屋子漆黑一片,就在眾人好奇等待時,就見屋中案幾上有一團奇異的紅色光亮。
大家齊齊湊頭去看,走近才發現那光亮中心是一枚血玉鐲,紋理精美滋潤,通體光潔,卻散發著絲絲如血跡般的紅光。
血玉鐲應該是斷裂過,有兩短金子鑲嵌的痕跡。
眾人滿目驚艷,還從未見過有鐲子會自己發光的。
“這,這就是圣主戴過的手鐲,竟能自己發光?”
司員在看見那枚血玉鐲時整個人也驚呆了,本來準備給他們看的根本不是這個,而是一個鑲嵌了夜明珠的手鐲,為了襯托夜明珠的光彩才選在這間暗室。
可眼前這枚血玉鐲……怎么會自己發光。
眾人望著血玉鐲的臉上全部閃爍著比血玉鐲還要奪目的精光,有人激動得伸手去摸,卻像被什么灼燒了一樣猛然收回手。
“好燙。”
有人嘗試,大家眸中精光更甚,躍躍欲試。接著一個個都去觸摸那血玉鐲,但沒有一個人能碰到它,都被燙的縮回了手。
“好像一團火,根本不能碰。”
“不愧是圣主之物,果然不同凡響。”
“不知除了圣主可還有人能戴它。”
大家被血玉鐲的神奇激起了更大的敬仰和好奇,全都將疑問的目光看向司員。
司員還在思索著血玉鐲的來歷,被大家這么一看,半天回不過神來。
他如何知道誰能戴上它,他連這是誰的東西都不清楚。
他肅著一張臉,轉移了話題,“今日參觀便到此,大家隨我下山。”
不容大家反駁便帶著他們出了暗室。
有人沉吟許久,大膽地道,“好容易上山了,不知我等可否有幸見山主一面?”
問此話之人其實更想見的是殿主,但他知道那樣的要求未免過分了,只會讓圣殿對他們產生不悅,也不利于日后的生意往來。
請求見山主這個要求倒算合理,不管能否見到都不會有什么影響。
司員像是早就得到過交代,沒有思索便回答道,“山主在閉關,不便見諸位,請。”
雖然失望,但也料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他們能上山參觀一番已是無數人渴望而不可及的好運,讓山主親自接見便是奢求了。
眾人跟著司員下山,沒走多遠方才問話之人發現自己腰上掛著的玉佩掉了,回頭去找,正好瞧見一個頭戴冪蘺的女子自暗室里出來。
冪蘺的薄紗半掀著,露出些許面龐,雖未瞧真切,但那一晃眼間只覺與那大廳的畫像有幾分相似。
女子背影遠去,衣袖擺動見露出一小截皓腕,膚如凝脂,在光澤血氣的血玉鐲映襯下越顯柔美。
“血玉鐲……她戴上了。”
伏荏苒摸著腕上的鐲子,還好沒丟,也不知道被誰放那黑漆漆屋子里去了。
前面有人走過,她連忙將掀開的薄紗放下來,追了兩步禮貌地詢問,“不知山主在何處,還請指路。”
對方一臉奇怪地把她打量了一翻,遮頭遮臉,也不知道是誰。
“山主在閉關,暫時見不到。你是何人,哪司的?”
伏荏苒對圣殿的結構有了解,隨便搪塞了一句,“布泉司剛來的,尋一司長讓我給山主帶話。”
“尋一司長?他不是不在京都嗎,怎么會讓你給山主帶話。”
“額……對呀,就是因為他不在才讓我帶話呀,不知山主何時出關?”
伏荏苒暗暗噓了口氣,幸好自己反應快。
那人還是一臉懷疑,卻還是回答道,“山主何時出關我們如何知曉,若是急事便先去問問黃輔生吧,山主閉關圣殿里的事都交由了黃輔生負責。”
然后給伏荏苒指了路。
伏荏苒順著他指的道往前走,越走周圍越清凈,想來這里就是山主住的地方,一般人不會來打擾。
她正想找人詢問黃輔生的位置,就見前方月亮門內走出兩個男人。
為首的男人看著四十多歲的模樣,五官深刻,一雙濃眉輕擰著一股急色。
伏荏苒剛想張口,便被快步應過來的男人抓住了雙肩,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抱進了一個堅硬雄壯的懷抱。
“妹妹……”
男人抱著伏荏苒低喃了聲音,語氣里是控制不住的悲傷,聲音很低,伏荏苒卻還是聽見了。
妹妹?
這人莫非就是山主,圣主的義兄?
伏荏苒推開他的懷抱,大方得體地行了一個大禮,“荏染見過山主。”
宋康許是此時反應過來自己失態了,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立馬將她扶了起來。
“好孩子,兩年沒見,又長高了些,越發像你娘了。我是你娘的兄長,你該喚我舅舅。”
突然要求喊舅舅,伏荏苒一下子還有些不好意思,嘴巴張了張,還是低低叫了一聲。
“舅舅。”
“誒。”
宋康朗聲答應,心情很是歡喜,連著說了幾聲‘好’。
“你上山純娘也不提前給我說一聲,我還在閉關,守門的人嚇了一大跳。”
能不嚇著么,畫上的人突然站在面前,沒暈都算那小童膽子大了。
“是我自己想來見舅舅,沒和純娘說。”
“想見舅舅是有什么事嗎?你被囚禁之事我已經聽說了,此事舅舅一定給你報仇。”
舅甥倆邊說著話邊往里走,宋康將人帶到自己的院子。
“自己的仇自己報。其實我是想多了解一些關于我娘的事,我今早來則坪村的時候遇到順順了,它把我帶進了深山里,然后就看到了我娘以前隱居的地方。”
宋康腳步頓了頓,將伏荏苒迎進正堂,在茶岸邊坐下,吩咐一直跟在身邊的青衣男子,“把我的雨前龍井沏一壺出來,再讓內務司做幾樣女孩子喜歡吃的點心。”
而后體貼的問伏荏苒,“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叫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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