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在到來后,亦步亦趨跟著朱然進入了議事大廳。
片刻后,龐統來到孫翊身前行禮,這時孫翊才看清了龐統的相貌。
龐統相貌不及魯肅雄武,也不如周瑜英俊,但也絕對不是如后世流傳的那般丑陋,只能說是長相平凡罷了。
在龐統行禮后,孫翊對其說道,“聽聞士元雅號鳳雛,被荊州士人譽為南士冠冕,名聲之盛,就連孤在江東也略有耳聞。
此番士元來,可有良策教孤?”
孫翊說完后,示意龐統近前來,孫翊想龐統如剛剛的魯肅一般,與其合案奏對。
卻想不到,面對孫翊釋放出的恩寵,龐統直接開口拒絕,
“上下有別,君侯貴為江東之主,統僅是一白身學子,禮儀尊卑所在,不可合案。”
孫翊一愣,不是說套路得人心嘛,怎么在龐統這里失靈了。
但孫翊卻沒有因此動怒,龐統以上下尊卑有別為理由拒絕,合情合理。
只是不合案奏對而已,無傷大雅。
孫翊說道,“善。”
龐統在拒絕孫翊后,在廳中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
這個位子離孫翊不算太遠,也不算太近。
坐好后,龐統拱手對孫翊言道,“統此番前來,有平淮策獻與君侯。”
龐統的話讓孫翊提起了精神,實在是平淮策三個字對孫翊的誘惑力太大了。
在見魯肅之前,孫翊心中就有自己的一個判斷,此刻攻取淮南弊大于利。
這并不是孫翊不懂淮南的重要性,不說進攻方面的戰略意義,就從防守的戰略意義來說,守江必守淮這五個字,孫翊一直牢記于心。
當初平叛時孫翊決意先廬江后山越,是出于對淮南的重視。
任命孫權為廬江太守負責屯田,讓呂范領兵鎮守廬江,這些也都是孫翊為了將來北進在打基礎。
也正因為孫翊的這些舉動才會讓魯肅誤以為,孫翊下一步的戰略重心是北進淮泗之地。
不過正如魯肅所說,目前最好就是將重心放在攻略荊州上,這一點孫翊是贊同的。
不過孫翊身為一個主君,必須要有更長遠的考慮,主要戰略重心可以放在攻略荊州之上,但難道就對淮南一地棄之不顧了嗎,這不符合孫翊的長遠利益。
基于這一點的考慮,孫翊自戰勝山越之后,就一直在籌思著有沒有什么良策,可以主次兼顧。
現在雖然有了點眉目,但并沒有什么具體的方案。
現在孫翊聽龐統說他有平淮策,心中興奮至極,也許龐統的平淮策能解決他目前的這個困惑。
孫翊前傾身體,問詢龐統道,“子之平淮策,孤愿聞其詳。”
龐統說道,
“統之平淮策分為上中下三計,君侯先聞哪一計?”
孫翊想了想,這是在考教自己,龐統的性格與魯肅不同,孫翊的應對也不同。
孫翊答道,“先聞中計。”
龐統拱手答道,“君侯繼位以來,平李術,滅山越,聲威大震,然連續兩場大戰之后,士民疲憊。
北方曹袁二兄爭霸正急,趁此時機,君侯不若先休養生息,養民畜眾,內修政理,虎居江東之時,靜待曹袁二雄官渡勝敗結果。
無論曹公與袁公二人誰勝出,元氣一定受損。
正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那時君侯親將數萬材士北上,雄威所向,淮南一地震動,取一淮南一郡有何難處。”
龐統說完后還用期待的眼光看向孫翊,可是孫翊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一點欣喜的神色。
龐統之中計,不能說錯,只能說太中了。
孫翊煩惱的不是怎么取淮南,要想取淮南,他現在一道手令發出,讓周瑜將兵北上,劉馥又怎么會是周瑜的對手。
甚至都不需要孫翊親自北上,淮南一地就可以納入孫氏的版圖。
孫翊煩惱的是,取了淮南之后那引起的一系列反應,他能否吃得消。
孫翊察覺到龐統那期待的眼神,他臉上沒有表露出對龐統這一計的失望,只是語氣中的欣喜少了不少。
他淡淡地說道,“此計太緩,若依此計而行,平白錯過許多良機,孤不用之。”
“還請聞士元上計。”
中計都這樣了,下計就不要聽了。
孫翊態度的轉變龐統察覺在眼里,他拱手對孫翊再言道,“守江必守淮!
長江雖寬廣,但并非處處都為天塹之處,北方擅騎軍,若逢枯水季節,可用聲東擊西之策,尋水淺之處輕易度過長江天塹,直入江東腹地。
長江綿延數千里,君侯縱有數十萬大軍,又豈能處處設防乎?”
“一處疏漏,讓北方騎軍得以涉水而過,江東腹地必成一片糜爛之勢。
長江為南方防備北方之天塹,可極大削弱來自北方的威脅,但絕不可以此為恃,認為有長江在手,就萬無一失。”
龐統之上計開頭讓孫翊浮現笑容,這種開頭才符合鳳雛的名號嘛。
龐統繼續說道,“為萬安計,君侯唯有占據淮南,讓淮南一地成為長江北部屏障。屆時無論曹公抑或袁公南下,君侯都有足夠的空間、時間予以應對,故論守江必守淮。”
龐統見孫翊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他最終說出了他的上計,“淮南兵力不足,執政者又乃劉馥,劉馥治政有余而軍爭不足,此乃天賜良機。”
“趁此時機,君侯陰選精兵,晝夜兼道,溯江而上,徑襲合肥。馥既不武,大軍卒至,一舉便定,此上計也。”
“一戰而收取淮南,既可揚威于中原,震懾天下,又可備來日之兵患,一舉兩得,如此上計,君侯用否!”
龐統在說道“君侯用否”這四個字時,著重加重了語氣。
剛才他已經詳細闡述了淮南一地對孫翊的重要性,可謂是危及生死。
看孫翊方才神色也是深表認同的,如今他又提出了攻取淮南的上計,在這樣的情況下,吳侯用不用呢?
孫翊聽完龐統的上計后,臉上顯露出意動之色,但他最后還是斬釘截鐵的說道,“不用。”
龐統詫然,抬頭望向孫翊。
龐統上計的內容很讓孫翊意動,說實話,用龐統的上計,淮南立時可下,但孫翊還是拒絕了。
在拒絕后,孫翊看到龐統的臉上明顯浮現了詫然的神色。
也許自己讓其失望了吧。
不過沒事,就算龐統經此一事不想投效自己,自己也會把他養在江東,放走是不可能的了。
孫翊已經聽完龐統的上計及中計,至于龐統的下計已經沒有聽的必要了,上計都不用,何況下計。
孫翊起身,對龐統言道,“士元稍歇,孤先離去一下。”
孫翊不是要把龐統晾在這里,雖然不用龐統的平淮策,但龐統還是很有才干的,一會自己可以問詢他征伐江夏之計。
他現在要離去是因為酒水喝太多了,現在內急,要去方便一下。
可是孫翊的這番表現,在龐統看來,就是吳侯不滿自己計策,因此托口離去,實則對自己失望了。
孫翊的這番舉動,不僅沒有讓龐統生氣,反而讓他心中緩緩生出一種喜悅!
就在孫翊起身往內堂走去的時候,龐統來到廳中,對著孫翊說道,“君侯就不聽一下,吾的下計嗎?”
孫翊內急的很,哪里有時間顧得上聽龐統的“下計。”
孫翊不理會龐統的問話,就在孫翊即將步入內堂的時候,龐統自顧自的說起了他的下計內容,
“欲圖淮南,必先圖廣陵!”
說這句話時,龐統的聲音激昂,可以保證孫翊聽到這句話。
而孫翊在聽到這句話后,正急著前往內堂的他止住了腳步。
隨后他倏地轉過來,看向了立在堂中的那位年輕士子。
“守江必守淮,但拿下淮南就可以守住長江了嗎?淮為淮南,泗為廣陵,要想拱衛長江,淮南、廬江、廣陵三郡必須一體!如此淮泗一體,方能為長江下游之屏障。”
“而且難道攻取淮南就一定能守住淮南嗎?此刻不取淮南就不能達到攻略淮南的目的嗎?”
“統以為,不然。”
此刻龐統臉上已經全然沒有那副木訥,淡然的神色,他現在臉上浮現的是自信滿滿,神采飛揚的神色。
孫翊看著那個宛如活過來的鳳雛,笑了出來,
怪不得歷史上劉備看人如此準的君主,都差點沒察覺出龐統是一位大才,原來鳳雛善藏呀。
孫翊回到主位坐下,龐統方才的話充分引起了他的興趣,他對龐統言道,
“士元,請以下計教孤。”
孫翊覺得好像不內急了。
龐統也笑了,龍上鉤了。
“唯。”
此刻在孫翊房內,徐靈伊正在整理著書案上的文書。
在整理的過程中,她發現了一張折疊起來的紙,好奇之下,她展開看了起來。
只見這張紙上畫著江夏、廬江、廣陵、淮南四郡的形勢分布圖,而在那紙上的廣陵郡旁,赫然寫著一個人名——太史慈。
同時在廣陵郡與太史慈人名之間,還畫著一把出鞘的寶劍!
看著筆跡,是出自孫翊之手無誤。
這張紙上的內容讓徐靈伊好似明白了什么,隨后她將這張紙又折疊起來,放進了一摞文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