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走廊下,雨簾連成串。
顧蓉后退一步,再也不敢看她一眼,吩咐道,“九冬,帶她進屋!”
她無法替整個謝家做決定,她的父親、母親、哥哥……她不能,她現在只能最大的降低謝君宛受到的責罰,在一切還來得及挽回之前,將這一切掩蓋過去。
可謝意,已然瞞不住了!
九冬強制性的托起謝君宛,不顧她滿眼淚水,正要將人帶進去,突然謝君宛狠狠一推,九冬不敢傷她,被她推得后退幾步。
“姐姐……”她已重新跪下,淚如泉涌,“姐姐,君宛求你,姐姐……君宛求你,君宛就求你這一件事,姐姐,你放了我們……”
她每喊一聲姐姐,就磕一次頭,在這雨夜聽來竟格外的響。
“宛兒!”巖鋒慌忙去抱她,見她額頭磕得紅腫一片,三十幾歲的人,眼底滿是慌與疼。
顧蓉心顫,忍不住十指成拳,不敢回頭看她,似乎只要看一眼,就忍不住心軟。
她厲色道,“九冬!”
“姐姐!姐姐……姐姐我不能回去,我……我已經有孕了!”
轟!雷聲作響,劈得人心緒不寧。
顧蓉猛然回頭,“你說什么?”
“不怪他,是我不知羞恥勾引他,姐姐,不信你看,我真的有孕了,姐姐,你就放過我們吧!”
顧蓉急忙蹲下,搭上她的脈搏,片刻之后,抿著唇站起身來。
如果……如果把他們帶回去,顧蓉不敢想象,謝君宛大概會如何,或許看在這個孩子的份上,她會和巖鋒就此再也不分離,或許
是一碗落子湯,從此她閨房永閉,巖鋒革職流放苦寒,二人生死再也不見。
顧蓉頓時心神大亂。
“你知不知道,或許你哥,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謝意的消息,只會比她快。
顧蓉原地踱步,又快又急,突然站定,她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沉默許久。
謝君宛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半靠在巖鋒懷里。
顧蓉終于還是嘆氣,幽幽的目光里艱難的做抉擇。
她道,“你們走吧!”
謝君宛瞬間大喜,慌忙站起身來,“謝謝姐姐……”
巖鋒扶著她,二人深深鞠躬,謝君宛滿腔的話想要說,可誠如顧蓉所言,哥哥定然也到了樊縣。
他們現在就得走。
謝君宛忍不住上前去抱住她,這或許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了,想到這,她眼淚簌簌落下,哽咽道,“姐姐,你要好好保重,父親和母親,就拜托你了……”
二人就要離開。
突然離得最近的一人長劍一挑,刺在巖鋒身上,一手扣住謝君宛,將巖鋒飛踢開來,他帶著謝君宛后退兩步,停在了走廊不遠處。
“你干什么!”
“宛兒!”
顧蓉和巖鋒同時大驚,變化來的太快,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黑暗中,男子劍架在謝君宛脖子上,低沉的聲音響起,“我本以為,這個機會,我還要等上許久,不曾想今夜竟看到姑娘對她如此上心,我便大膽一試咯。”
他語氣帶著十分的笑意,卻令人神情緊繃起來。
“你放開她!”
“哦巖將軍”男子嗤笑一聲,“我奉勸你現在不要這樣與我說話,畢竟你的女人和骨肉,可在我手上呢。”
他微微抬起頭,雨笠下,黑漆漆的面具露出一雙漂亮至極的眼睛。
顧蓉瞳孔猛然一縮,驚心駭神,不由失聲道,“你……你居然沒死?”
“呵……”男子看著她,劍反而頂近了些許,冰涼的劍鋒隨時都有可能割破謝君宛的咽喉,她被死死的鉗制住,一動也不敢動,只能默默的流著眼淚。
他輕笑兩聲,似乎在為顧蓉能認出他而興奮,“姑娘真是聰慧過人,單憑一雙眼睛,就猜出來我是誰了。”
他一只手取下面具,露出一張精致的臉來,一雙桃花眼微微上調,正不寒而栗的笑著。
那個本該與云裕死在雪夜的云秋水!
他看顧蓉微微蹙起的眉頭,笑道,“姑娘是不是在想,為何我還沒有死”
顧蓉冷冷注視著他。
“自然沒死了,你以為那夜馬車里的人,真的是我嗎?那是我爹花費了多少心血,做成的人皮,他為了我這個兒子,甘愿死在你的刀下,姑娘……好手筆!”他情緒微微有些激動,手上力道沒控制,劍在謝君宛脖子上割出細細的傷口,冒出如霧血絲。
謝君宛嚇得閉上眼,渾身發抖。
顧蓉心下也是一緊,見他沒有再動,稍稍安心了些。
“姑娘,很緊張這個妹妹嘛。”云秋水看出了顧蓉的小動作,忍不住笑出聲,戲謔道,“果然,我賭對了,賺大發了。”
顧蓉問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他猶自反問,冷笑一聲,“姑娘你不妨猜一猜,我想要做什么。”
他捏起謝君宛的下巴,眼底有些癲狂,“我忍辱負重這些日子,姑娘居然問我想要做什么,未免有些可笑吧。”
“你想要我的命?行,我來換她。”
顧蓉走上前一步,豈料云秋水見狀,劍鋒微微一偏,立時就在謝君宛脖子旁劃出一道傷口,本來密如霧氣的血絲登時變成細細的血珠往下滴。
“住手!”顧蓉急忙停住,往后退去,不敢再妄動。
“我來跟你換!”
云秋水搖搖頭,“巖將軍,你的命對我而言可不值錢。”他轉目看向顧蓉,見她臉色寒栗,神色不善,桃花眼微微瞇起,笑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強,我可不蠢,所以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不然我手一抖,可就是一尸兩命了。”
“你若敢傷她,我定將你剝皮抽筋挫骨揚灰!”
云秋水勒緊謝君宛,聞言冷笑道,“笑話,我會怕你?我今夜既然敢動手,就沒想過活著走出去!大家一起魚死網破!”
眼見云秋水情緒有些激動,怕他傷到謝君宛,顧蓉深吸一口氣,問道,“你到底想怎么樣?”
云秋水帶著謝君宛往后退了一步,又笑瞇瞇地道,“我在等人吶。”
“等誰?”她疑心頓起,沉默片刻,又問道,“歸京路上的蒙面人,是你指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