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夏生就出發了，他帶著爹到十里莊去。
路有點遠，得要早早起，或許能趕得上十里莊的早飯。
聽說早飯有濃稠的糙米小麥粥，也不知能不能吃一大碗。
這次夏生帶上了兩個大碗，以前是裝菜的碗，現在被他拿去當作飯碗用。
慢走快走終于到了十里莊，這時候的十里莊已經很熱鬧了。
各部分的人，端著自己的碗，到各個分口去領粥。
夏生帶著爹去找管事，“二朵管事，這是我爹，他以前是種地的一把手，你讓他去鋤地開墾，準不會讓你失望。”
二朵看老先生，“您今年高壽啊？”
夏生爹擺擺手，“年紀不大，這都是累的。長得老了些。”
“帶有自己的鋤頭吧？”
“帶有。”
“行，報上你的名字來。”
夏生替他爹一一報上所需要的信息，為他爹臨了個牌子。
“拿著牌子去領粥，要是干活偷懶，或是干活潦草，不但會被扣工錢還會被趕出去，你記得了吧？”二朵問道。
“記得記得。”夏生爹連忙答應。
夏生帶著他爹去排隊，先是怕自家的碗大，被人說閑話。
一看周圍，見一個個都拿著大碗，夏生也不躲躲閃閃了。
他拿出自家的大碗，和爹兩人去排隊領早飯。
在排隊的過程中，他發現有的人端著一碗粥到外邊去，大人吃一口小孩吃一口。
這是能分給小孩吃的？
他怎么沒想到呢！
要是能這般，他就該帶自家的孩子過來，讓他們來吃兩口，給家里省點糧食。
夏生想定了，明日一定要帶孩子過來。
“東家來了，東家來了。”
“那個就是蘇東家。”
“聽說是大夫。”
起著大馬，帶著火槍隊過來的蘇春，見著這一群難民，憂心得很。
來干活的百姓，大多數是附近的村民，遭受到戰火的荼毒，躲進山里不能耕種，更沒有銀錢買米糧。
大半年過去了，再不開倉放糧，他們就要餓死了。
看到來這里的人，大多數是青壯年，老人家與婦人比較少。
老人家比較少，是因為老人家最先為家族犧牲。
婦人比較少，是因為她們需要在家帶小孩或是照顧老人，或是為下一季糧食做準備。
“東家，東家好。”
“東家萬安。”
好幾個膽大的對蘇春打招呼。
蘇春對他們點點頭，隨即來到高臺上。
“各位鄉親，吃是不會少你們的，只是不能讓你們一下子吃飽肚子，你們也別嫌棄飯食不好吃。
現在糧價高，糙米的價錢也是往日精米的價錢，再者有錢也難買到糧食。所以我包了你們的吃食，這個工錢就低一些。”
這個事情大家都懂，但凡進過城，進過米店的都知道這糧價有多高。
“現在有兩個方案，一個你們自己管自己的吃食，我們會將你的吃食折現成銀錢給你們；二個是在我這里吃飯，飯錢就不會折現。
你們要是想換的，就到阿藍那邊去換對牌。”
好些人動了，他們是有這個想法的。
尤其是來干活幾天的人，他們得到自己的工錢，能夠從回春藥業，買到相應的米糧。
要是吃自己，不是就存下更多的糧食呢？
蘇春繼續說道：“我這里干活是多勞多得，干重活的工錢要多一些，干輕活的要少一些。
偷奸耍滑的要被清除。昨天就清除了幾人，不但要把人趕走，還會扣當日的工錢。”
那些想偷懶的人開始算計得失，那些勤快的人，更加不敢偷懶。
他們在工作的時候，蘇春也會派人去檢查工作，工作好的給成年男子的公分，工作不好的，公分就要減少了。
夏生爹跟夏生說：“這個東家真年輕。”
“可能是大家族的小姐吧。”夏生猜測道。
大家都是依照公分算錢，誰公分多，誰公分少，能從牌子上一目了然。
吃飯都是有時間限制的，夏生吃完了碗中粥，才勉強夠飽。
夏生爹被分派去菜地工作，他需要將地壟起來，然后弄平整。
前面有人拉著牛犁地，他跟在后面倒也不覺得有多難。
得了人家一口飯吃，又有工錢拿，干起活來絲毫不敢偷懶。
得人恩果千年記，得人一口飯吃，要他賣命都行。
埋頭干活的夏生爹腰酸受不了，才直起腰桿歇息一會兒。
才回頭發現二朵管事，帶著一群婦人、小女娃，刨坑放種子，放糞肥。
夏生爹很奇怪，地主家的管事他看多了，都是站在地頭，指揮大家干活。
沒見過親自下地干活的，蘇東家的管事這真是不一樣。
夏生昨天是上山砍木頭，今天是將一些東西，撒在木頭上，聽人家說這碎碎的濕潤的東西是木耳。
也有的說是菇的種子，也不知他們哪個是真的。
他以為這些木頭是要扛回去建造房子的，沒想到直接留在林子里。
“你，你，還有你們三個，一起下山去。”
夏生也被點中，他有點害怕，“管事我沒有偷懶。”
大喜見他們誤會了，說道：“這是要讓你們去造房子，不是趕你們回去。”
夏生他們才松了一口氣。
等他來到工地，發現蘇東家編上了辮子，戴上了帽子，在工地里指揮大家建房子。
哪個地方放什么，都得聽她的。
夏生不敢偷懶，生怕被扣了工錢。
沒人要偷懶，沒人想偷懶，他們都靠著一份工錢，養一家老小。
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都炸開了。
“有肉湯。”
“豬大骨燉湯，人人有份。”
“一人一碗，不可浪費。”
“你看扛木頭那一組，他們有肉沫。”
這一個“肉沫”就夠她們羨慕了，不僅女人羨慕，連男人也羨慕。
好久沒有吃肉了。
夏生爹端著一碗濃稠的糙米麥子粥坐下來，熱淚盈眶，他已經不記得上一次吃這稠粥是什么時候了。
一筷子下去，撈起來的全都是米粒麥粒。
夏生端著一碗麥子飯過來，雖然飯只是半碗，但也是他吃到最好的了。
“爹，給你肉。”
“我不吃，給你吃。你干重活，又是扛木頭，又是上架子，不能粗心大意了。”
兩粒小小的瘦肉丁，父子二人讓來讓去。
最后一人一粒給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