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家里，見她正考究著孩子們的功課。

“殿下，太子妃正等您用膳呢。”

不管多晚，只要他說在家用膳，她總是會等他。

二朵說：“她全心全意都是你，即便皇長孫也比不上您。”

她平日里總是笑瞇瞇的，對他很溫柔，對孩子們也很好，卻不知她將所有的苦都藏在心底下。

蘇春見著了他，起身迎上去，“你回來了。”

又對下面的人說：“殿下回來了，我們可以開飯了。叫下面的人傳菜。”

想起二朵說：“這些年來，幾乎所有人都將她往山上趕，往山頂上趕，往懸崖峭壁上趕。

她就如同懸崖峭壁上的松樹，所有人都不能將她推下懸崖。

但……但只要你，輕輕一推，便能將她推到萬丈深淵之下。”

“殿下，你憐惜她吧。這些年來，她已經傷痕累累，已經在疲倦不堪，只要你稍微用力，她便支離破碎。她便向天下人妥協，向世道低頭。”

到時候，她所有的堅持就會一文不值，就會成了笑話。

見蘇春笑盈盈迎上前來，他心中一痛。

這是他的婦人啊，他如何舍得讓她成為笑話？

“春兒！”

蘇春有些害羞，在孩子跟前，得要稱之為夫人，或是娘子，不該直呼小名的。

握住她的手，牽她來到桌前，一同坐下。

今日他是主位，她便是他的左側尊位，他日也是這般，她的地位誰人也不能動搖。

既然當初給了她承諾，我便守住這份承諾。絕不辜負她這番厚愛。

小錦和沐陽老實地坐在邊上，沐陽長大了受到先生的教導，整個人坐得板正正的。

小錦最會看人臉色，知道最近幾日父親和母親之間出現了矛盾，她也不敢造次，老老實實地坐著。

秋菊帶著宮娥魚貫而入，一道道菜肴擺上桌。

洗了手的戴擎，拿起筷子，第一筷子夾給娘子，并自然地對小錦說：“吃飯。”

小錦驚訝地問母親，“吃飯？”

“吃飯。”

“你看你，這些天鬧的，把小錦都給嚇到了。”說是怪她，其實也是怪自己。

他給小錦夾菜，“嚇到小錦了，以后爹娘不這樣了。”

拿著筷子的蘇春意味深長地看著戴擎，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以后我們好好的，能不吵架就不吵架。

如今我回來了，你可以將很多事交給我來做。讓我來幫你替你分擔，你好好養著。那些人說什么你都不要在意，我心不動，任何人也改變不了我的想法。”

她知道他想要說什么了。

夾起幾粒米，往嘴里送，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話。

“外頭的都還好，就是宮里的不好弄。我已經想開了，如果你……我可以接受的。”

戴擎將筷子往桌上一打，“你能接受，我不能接受。這些事，這些話就此作罷，你休得再提。若是再讓我聽到你說這些，必不與你罷休。”

說罷連飯也不吃了。

正要離去，聽得小錦哭道：“爹爹，不是說不吵架了嗎？怎么又吵起來了？嗚哇……”

起身的戴擎又坐了下去，安撫女兒道：“是你娘的錯，你娘惹你爹生氣了。

小錦乖啊，好好吃飯，爹不生氣了。”

見蘇春低垂著頭，也不知她是什么態度。

好生安撫了女兒，陪著兒子吃了頓飯，等他們都吃飽了，才叫人把飯食撤下去。

邊上的木頭人見他動了，才知道動一動。

他才起了身子，她就跟著起身了。

沒走兩步，發現她不僅跟上了，還扯上了他的衣袖。

回頭去看她，挑起她下巴，見她猶如兔子般兩眼紅紅的，滿臉的委屈。

泛起了無盡的心疼，“讓你受委屈了。”

“沒有委屈。”她低聲呢喃。

“春兒，為你許下的諾言，孤未曾敢忘。你也別傻乎乎的聽外人說三道四，給你夫婿我張羅什么側妃、侍妾。

今后你盡可將事推到我身上，一切有我，今后我將擋在你前面，為你格殺一切惡意。”

蘇春再也忍不住，撲到他懷禮，埋頭進他胸膛嚎啕大哭。

這些年來，受到的委屈，今夜全傾瀉出來。壓在身上的石頭，終于放下了。

“家里的飯食不好，為夫帶你去樊樓吃酒去。”

戴天嬌下了馬車，攜帶她的夫婿進入樊樓。

二東家快快上前來迎接，“拜見公主。”

戴天嬌的視線放在高臺上的伶人身上，“這小春桃今夜唱得格外賣力啊。”說著就要往樓上走。

二東家快快上前去，跟在邊上說：“長公主稍等，稍等。”

“怎么了？”轉即戴天嬌想到了，“誰搶了本宮的包廂？”

“你也好大膽子啊，本宮早早遣人告訴你，今夜要來，居然還敢將我的包廂賣給別人。是不想做了嗎？”

“哪敢啊？您就是給我天大的膽子，某也不敢再將您的包廂賣出去不是。”

樊樓可謂是京都第一大樓，喝酒聽曲聽戲樣樣都行，在這長期包廂的不少，長公主算是第一大客戶。

但長公主不常來了，為了賺更多的錢，二東家都是會在長公主不來的時候，將天字包廂再次賣出去。

這也是不上明面的規矩，大人物們都是允許的。

“今日早早知道您要來，您喜歡的東西，都一一備好了。可就在一刻鐘前，太子殿下來了，某也是不得已才帶殿下到那處去。”

見長公主沒有多怪罪，二東家連忙說：“您放心，某已經準備好了地字包房，一切都是依照您的喜好來。您看？”

戴天嬌不管他，直接往上走。

大哥這對夫婦前兩天還在傳鬧架了，今天就和好了？這和好的速度真是夠快的，得要去一探究竟。

樓道上守著人，好些侍衛守著門外。

但她是誰，她是長公主，沒誰不認識她，也沒誰敢攔下她。

“長公主殿下，你留步，容在下通報一聲。”

“讓她進來吧。”

戴天嬌立刻推門進去，“太子哥哥好生的雅興，居然帶嫂子來吃火鍋。”

“天嬌來了，這里的火鍋不錯，你坐下來一起吃。”蘇春的目光還在小春桃那邊。

戴天嬌沿著她視線看出去，恍然大悟，“怪不得小春桃這傲氣家伙這般賣力唱歌，原來是為了你。”

“倒是嫂子有面子，即便是本宮，也不能讓她多唱幾句。”

“不是我有面子，是你太子哥哥有面子，我也是沾光的。”吃著戴擎夾的毛肚，興致勃勃地聽小春桃唱歌。

戴天嬌不動聲色地打量大哥，見大哥旁若無人地給蘇春夾菜、涮火鍋。

一個男人能為女人做到這般，也算是有情了。那些人還想看笑話，卻不知他們才是笑話。